前面跳转红灯,车猛然停下,在惯性作用下,谢乾身体忽然往前面倾,夏清衍手疾眼快用手臂拦住他。
随后又平静下来,车里写着作业的人,被这猝不及防地紧急刹车往前倾了倾,铺在腿上的作业也滑落在地上,有的甚至手上的笔也甩飞了。
周宇成爆出句短促粗鲁的音节:“我特么写得好好的,突然来个刹车,我唯一的一支笔就从我手上不翼而飞了。”
“哈哈哈,同桌你也太垃圾了吧,”刘铭聪嘲笑道,“柔弱到一支笔也握不住的地步了,你这不行啊,我也没多余的笔,所以我很爱惜。”
“我就知道你没多余的,”周宇成说,“好歹也跟你做同桌快两年了,早摸透你了,你那一支笔该退休了。”
车里顿时爆料出一连串的笑声。
“没想到班长这么节约啊。”朱阳刚好做完一道数学题,顺势插话。
刘铭聪窘了窘,没多在意,反正也是闹闹而已,自己也想自嘲一下。
谢乾也忍不住嘲笑了一把,从书包里翻出笔来:“我这儿有笔,”用笔帽戳了戳前排的同学,“帮忙递一下。”
周宇成接过笔来,转过头喊了声:“谢了,兄弟。”
车继续往前行驶,车内又安静下来。
磕磕绊绊背了一半,谢乾准备休息一会从书包里拿出棒棒糖,撕开糖衣放嘴里,酸酸甜甜在舌尖漫开。
随后又从书包里拿出一颗,撕开递到夏清衍嘴边:“给你的奖励。”
夏清衍看了他一眼,没犹豫,伸手接了过来塞进嘴里。
车内声语零碎,窗外的阳光斑驳点点,谢乾看着不知不觉靠在窗户睡着了。
谢乾瞌睡得毫无防备,随着车流的走走停停摇晃脑袋,夏清衍放下手机轻轻调整他的姿势,尽量让他感觉到舒适。
车内很安静,谢乾睡得也很舒服,夏清衍的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随后伸手把车窗帘拉上遮阳。
一节半课的车程终于到了,车拐弯拐进附近的停车场里,大家陆陆续续下车。
“谢乾,到了,”夏清衍轻拍了拍他的肩,“下车了。”
谢乾闷声了下。
他们到时刚好赶上吃中饭的时候,七八个人一桌,棕色的木圆桌子已经摆好了白色的瓷碗。
上菜速度慢了点,谢乾无聊地把玩着筷子,在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圈圈转着。
桌上几人拿出作业来写,边写边等着上菜。
夏清衍挨着他坐,他没带作业,就带了草稿纸和笔,网课上有课后习题。
“夏清衍,你有信心考清华吗?”谢乾看着他认真地问道。
夏清衍顿了顿,看着他眸里迸射认真的态度嘴角冒出点笑意:“瞧不起我?”
“回答认真点,”似乎对他这个回答不满意,谢乾微皱眉头,“这关乎人生大事,别把人生当儿戏。”
看着谢乾一本正经的模样,夏清衍靠近他低声说:“放心吧,我还肩负着你对我厚重的期望,肯定能行,相信我。”
吃完饭后,江建辉的职业病又冒出尖角,一件事情强调了好几遍,他们不耐烦也得听下去,他抬手看了眼腕表才结束他的唠叨:“……好了,就讲这么多,地方大人又杂别走丢了,手机都带了吗?”
“带了带了。”
“那就好,手机别关机,也别玩没电了,随时联系,最好是成群结队……”江建辉又说了起来。
“知道了,江总,再讲下去这一天就没了。”谢乾怎么也没想到江建辉每次外出活动话就特别多,“我们又不是小学生。”
“你们这帮兔崽子……”江建辉笑着摇头。
成人礼说白了就是带他们出来玩的,让他们快乐开心的过完这一天半,这是高中真真切切的最后一次外出活动。
午饭过后时间充足,朱阳借着时间空档在手机上查了下当地的地图与有趣的活动:“当地有座很有名气的庙宇,要不我们去拜拜,求老天保佑高考考个好成绩,你们去不去,听说还挺灵的。”
“别迷信,如果真这么灵的话谁还想高考啊,直接就求发财暴富不就行了,”谢乾说完,停了会又感觉有点意思,用手肘碰了碰夏清衍,扭头问,“去不去?”
谢乾话头转得太快,朱阳无言以对:“……”
“你想去那就去,”夏清衍说,“听你的。”
几人约定好后,坐上出租车去了,寺庙坐北朝南。
几人站在下面仰着头仰望,朱阳喃喃道:“从这儿看感觉没多远,近在咫尺之遥,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
“前段时间我妈还说要带我来寺庙上香求符,”许月说,“压根没时间,现在就好多了。”
“我们走吧,”朱阳走在前面。
寺庙坐落于半山腰,周围的树木繁茂浓郁,古色古香的寺庙被簇拥其中,渺茫虚稀的薄烟缭绕寺顶。
通往寺庙要经过一道蜿蜒绵亘的石板路,几人走得像散步似的,谢乾抬头仰望着伫立在不远处的寺庙,恢宏大气又肃穆庄严。
“衍哥,你来过寺庙吗?”谢乾跟他并肩走。
“没有。”
路上人也不少,谢乾慢腾腾地跟在几人后面,走着越来越落后,夏清衍站在高他三级的台阶上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谢乾一抬一步,硬是走出老年人的步奏,夏清衍将手里的矿泉水瓶盖拧开,伸手递给他:“喝点水。”
谢乾接过来对着瓶口就仰头灌下去,液体清甜醇冽,嗓音略微低沉:“还有多久才到,真没发现这座庙有点高。”
“快了,再坚持一会。”夏清衍接过矿泉水,将瓶盖扣上,朝后面看了一眼,“是不是走累了。”
“有点,感觉在爬山。”谢乾吸着气,“腿有点发酸。”
“你这锻炼不行啊,”夏清衍说,“要不要休息一下,他们也走得不快。”
等他们到达目的地时,门口人流疏散,旁边种着棵参天古树,繁密的树枝绿叶扶持着寺庙红墙,清风徐来树叶沙磨,细细作响。
在谢乾遥远的记忆里好像没来过几次寺庙,对这种事他也不是很感兴趣,朱阳他们走了进去,见谢乾不动,夏清衍喊了他一声。
寺庙的外观设计精美绝伦,色彩斑斓,里头的空间阔绰有余,袅袅香烟冒出庙顶,飘浮高空。
里面人挺多的,大部分都是学生和家长,临近高考不仅是学生就连家长心里多少有点紧张,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还是赶来拜拜上了个香,求了学符,寓意高考大捷。
里面也有棵参天古树,树枝丫上挂着木牌,牌下缀着鲜红的流苏,随着风的袭来而摇动,屋檐下还挂着艳红的灯笼,漆红的廊柱根根站立,镂空的木红窗灌输清风,颇有些古韵风味。
树底下围满了人,都在挂牌子许愿,夏清衍看了他一眼说:“要不要去看看?”
“嗯。”谢乾点头。
朱阳他们先进去烧了个香,虔诚地去拜了拜。
树枝上挂着错落不齐的木牌,牌子上写着字迹不一的字,大大小小的字都是游客们的心愿。
谢乾仰着头,风掠过发丝,木牌也荡动起来。夏清衍站在他旁边,拿着手机指尖戳着屏幕,划拉几下,突然说:“查了下,这棵古树在当地口碑不错,有人说挺灵验的,许多人慕名而来,要不要试试?”
“别迷信,都是哄人的,”谢乾说,“心里寻个安慰而已,要真是真的,这个世界就没有真理了。”
“领悟挺深,”夏清衍嘴角浮出笑意,“我们也求个安慰,或许真的就实现了。”
谢乾眯眼看着眼前的画面,不由地有点好笑,漫不经心地嗯了声。
“人杂,你站在这别走,”夏清衍冲他说,“我去卖两块。”
谢乾点了下头。
木架周围挤满了人,卖家都忙不过来,夏清衍等了一会。
回来时,夏清衍手里拿着木牌和马克笔,谢乾坐在边上的台阶上低头玩手机,熙熙攘攘的人群,谢乾的身影被人群层层叠叠的遮住。
夏清衍东瞧西看,张望了好一会儿才看到谢乾的影子,瞧见的那刻瞬间松了口气,无声地弯了下唇,就知道他不会傻乎乎地站在原地等。
谢乾还没察觉,直到一双熟悉的鞋子映入眼帘,才抬起头来,夏清衍在他面前半蹲下来,与他对视,轻松地笑着说:“幸好没跑。”
“我跑什么啊,只是觉得站在哪太傻逼了,而且还会挡着别人的路,”谢乾解释道,“找个地坐着等而已。”
“我知道,知道你很会偷懒,”夏清衍笑着说,又扭头往那边看,“走了,待会又有好多人。”
朱阳他们几人也从里边出来了,正好打个照面。
“干嘛呢?”朱阳走过去好奇地问,“怎么围这么多人。”
“挂牌子许愿啊,”谢乾回道,“你们也可以试试,真假不知道,但可以玩玩。”
“走走走,反正都来了,”周宇成听了来了兴趣,推在朱阳的肩膀往边上走,“我们也试试,卖牌子去。”
“写什么?”谢乾东张西望,只见周围的人埋头认真地往牌子上写,“写太夸张的能实现吗?”
“你想写什么?”夏清衍看着他,认真道,“看我能不能帮你实现。”
谢乾思索了一下:“还没想好,就一块牌子肯定要好好写,我这个愿望肯定要实现。”余光瞥见夏清衍写完一面又翻过去继续写,凑过去好奇道,“衍哥,你写了什么?”
“我比较贪婪,写了两个,第一个希望你高考考个好成绩,”夏清衍说,“还有希望你许的愿望都实现。”
谢乾一听愣了愣,他的心愿都与自己有关,那一瞬他看着夏清衍落下星点碎光的侧颊,唇边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半晌他别扭道:“干嘛要这样写?”
“不能这样写吗?”夏清衍回道,“又不是非得写自己方面的。”
理由合情合理,谢乾没话驳回低低哦了声:“都说出来了,还能实现吗?好像挺迷信的。”
“应该都能成真,这是根据事实说话,”夏清衍说,“我看到你的学习成果了,进步很大,认真学起来就是不一样,你学习本来就有天赋,只是不愿意去学而已。”
谢乾微愣了愣,关于学习方面,之前也有不少老师单独跟他说过天赋是有,就是缺少勤奋好学的实干,不然认真起来成绩在班上算得上拔尖。
谢乾回过神,表情有点松动,过了一会才说:“有吗?感觉没啥区别,只是有些题能看懂意思,但无从下手。”
“有,只是你自己不愿去挖掘,”夏清衍看着他,给他做分析,“你会举一反三,你没听过多少课,上次给你做的数学试卷,你也写对了好几道题,已经很不错了。”
谢乾指腹摩挲着木牌边沿,有些粗糙,牌子边缘有细缕的木茬没磨平。谢乾正出神,一根细小的毛刺插进指甲盖隙缝里,他轻微嘶了声。
“怎么了?”
谢乾抬起手指查看:“被扎了下。”
毛刺插进去了一小节,轻而易举地就被谢乾自己拔出来了。
树荫底下,朱阳他们也已经写好挂上去了,看见他俩过来。
朱阳说道:“你俩写好了没?”
“还没想好写什么。”谢乾抢先说。
“这还不简单,写高考考个好成绩不就行了,”朱阳说,“这有什么难的。”
“愿望太普通太小了,”谢乾一本正经地回话,“没什么特别之处。”
“你写得再完美再特别也只是安慰一下心灵,”朱阳好笑道,“你自己还说迷信,看来你是真迷信,不打扰你了,慢慢想吧。”
夏清衍已经把写好的牌子用红线绕挂在树枝上了,谢乾手里拿着东西,想了想好像写什么都不重要了。
谢乾咬开笔盖,提笔在木牌上写下勉强看得懂扭歪的字体。
写完后满意地走到他旁边,找了个枝叶茂密的树枝挂上去。
叶枝繁密,谢乾把红绳绕了几个圈,然后打了个死结,夏清衍见他做得细致说道:“写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还专门用树叶遮住。”
“没写什么,我这是在保护它。”谢乾头也不回,转念一想反头望着他,“这是关于我的小秘密。”
“我也不能知道吗?”
“不能。”谢乾说,“说出来可能就失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