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笙瑜醒来的时候,吕爱瑜已经会笑了。他在欧阳佟的逗弄下,正咯咯地笑着,左笙瑜醒来听着婴孩的笑声,她也猜到了孩子已经出生。与此同时,她的手艰难地挪到小腹上,再一次验证了她的猜想。
吕侯贤激动地抱着左笙瑜,眼里噙着泪,满脸的胡子,凹陷无神的眼睛在见到左笙瑜睁眼的那一刻恢复了些光亮。欧阳佟听到吕侯贤的叫声,抱着孩子来到左笙瑜的床边,左笙霖随后也到了。左笙霖站在欧阳佟身后,为了能更靠近左笙瑜,他的手环着欧阳佟。
他们就这样站在一旁,眼睛直直盯着左笙瑜,喜极而泣。
吕侯贤看着左笙瑜,一会儿问她饿不饿,一会跟她道歉,一会儿跟她说辛苦了,一会儿又指着欧阳佟怀里的宝宝,跟左笙瑜炫耀…
吕侯贤的眼睛噙着泪,胡子拉碴的,到把左笙瑜逗笑了。她虚弱地咳嗽了一声,想要说些什么,但并没有声音发出。众人看左笙瑜的状态,都猜到她想看看宝宝。
欧阳佟将孩子放到左笙瑜的手边,左笙瑜抬手轻抚孩子,眼里充满爱。
病房里充满了新生和重逢的喜悦。
此时,杨志刚走出房门外,拨通了电话。
“他今天怎么样?”
“还是一样。”
“...”
这种喜悦并不是人人都可享有的。
可是,杨志刚认为的这种喜悦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
大概就在杨志刚从清江离开回郦城的路上,便接到了左笙霖的电话,让他速速赶回,左笙瑜的状态并不好。
而这是发生在左笙瑜醒来的两天后。吕侯贤抱着孩子跟左笙瑜相互依偎着,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开始畅想美好的未来。此时的吕侯贤褪去了两天前的颓废,恢复了往日的帅气,只是眉眼间还略显憔悴。
孩子在吕侯贤的怀里睡着了,吕侯贤刚将孩子放到婴儿椅上,突然左笙瑜面色发白,出现呼吸急促,因呼吸不上来而发出粗壮的喘息...吕后贤惊恐不已,大声呼喊左笙霖。
左笙霖和欧阳佟从屋里出来,看到轮椅上的左笙瑜已经呼吸不顺,咳嗽不停。左笙霖立马拿出手机,给杨志刚拨通了号码。
杨志刚开出没多少路程,连忙掉头赶回,很快也便到了。经过一番折腾,诊断结果是癌细胞急剧扩张,左笙瑜的生命大概就是这几个小时的事情了,让大家做好心理准备。
欧阳佟一听到杨志刚的诊断结果,泪水夺眶而出,转身将头埋进左笙霖怀里。
左笙霖搂着欧阳佟,同样一脸悲戚地看着眼前痛苦的妹妹。
左笙霖他这半生啊,已经经历过太多的死亡和失去,父亲、母亲、爷爷奶奶、孩子...一个接着一个,明明已经有很多面对死亡的经验了,但现在妹妹要走了,他却无法调用任何经验来坦然面对这一刻。有的事情啊,就算有过很多经验,但终究还是学不会坦然面对。
死亡和爱,大概是永远不能凭经验去面对的唯二。
也许是听到了关于妈妈的坏消息,婴儿床上的小婴儿突然大哭起来。自出生的那次大哭之后,他还没有这样哭过。欧阳佟此时从左笙霖的怀里起来,绕过左笙瑜的病床,走到婴儿床边,抱起孩子...
可不管怎么哄,孩子并没有停止他的哭声,不过此时左笙瑜好像平静下来了,她的呼吸虽然虚弱,但至少恢复了平稳。
母亲与孩子之间,大概就是这样,心脉相连吧。怎么都哄不好的吕爱瑜,此刻正在左笙瑜的怀里安静地入睡了。爱这样的事情,又如何拿科学来解释呢?
可是死亡一旦来临,想要劝退绝对不可能。当大家都以为一切都还有希望的时候,以为奇迹能够发生的时候,左笙瑜却这样永久地闭上了眼睛。
天微微亮的时候,黎明来临之前,左笙瑜彻底离开了这个世界,未留下只字片语。
孩子的哭声响彻在清江的晨光里。
有时候我们明明到了绝境,可还是说服自己还有希望。但希望终究只是希望,这份希望在绝境里显得至关重要,最后也只是在早已破碎的心上再加上一道伤痕罢了。
左笙瑜的葬礼办在清江,送葬的人也就这几个,左笙瑜的挚爱也就这几个人。葬礼结束后,吕侯贤在杨志刚的护送下回到了郦城。吕侯贤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又一次将自己关进了房间里。
吕爱瑜留在清江给欧阳佟照顾,这是欧阳佟自己提议的。虽然当时在孕期,左笙瑜开玩笑地说过,自己如果不能陪孩子长大,她希望欧阳佟能够代替她陪伴孩子。当然,最后由欧阳佟照顾孩子,完全出于为孩子考虑。
吕侯贤离开之前,对孩子不置一语,只带走了左笙瑜生前画的那一篓子画。左笙瑜用他的笔下的幸福生活。当时,宝宝还未出生,左笙瑜全凭着自己的印象画着他们孩子的模样,画着未来他们三人的生活,即便待在清江,也像走遍了山川大海。
那些阳光下的笑脸实在太幸福。
吕侯贤甚至想着,他余生大概抱着这些画度日就够了。
吕侯贤就像个为爱而生的人,当他爱前女友的时候,他以为这个世界上再不会有别的女人能够走进他心里了。跟左笙瑜结婚大概就是为了来成全他对前段感情的祭奠,这个原本只是个工具人的人,却不料爱上了,只是这份感情明白的有点晚。
这个深爱的人离开了世界,他大概以为失去了爱人的能力,只剩下了怀念。但是,这一份执着又能坚持多久呢。谁又能知道?
只是希望,如果还能遇到别人,遇到那个值得爱的人,希望能够放弃旧日的伤痛,多看看眼前的人,不为任何别的什么原因,只是因为爱。
左笙霖收到关于吕侯贤的房产转让书的时候,已是左笙瑜离开后的第五天了。
而吕后贤却联系不上了,他不仅辞了工作,而且身边的同事和朋友无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他就这样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