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旅店的房间就是一个很小的单间,打开门就能看见床,床的另一边是个凸出去的小阳台。
小阳台旁边摆了一个藤编小圆桌和两张椅子。
在抬头看见从窗帘后面走出来的张麒麟时,“吴邪”瞬间就明白过来。
他迅速回头去看凌越,果然看见凌越对于张麒麟的出现毫无意外,而是神色冷淡地站在门口。
一人在门口,一人在阳台旁边,直接封死了整个房间的两个出入口。
“吴邪”脸色变了变,心里尬得要死,暗道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刚才他短短几秒钟时间里的内心挣扎!
而且他现在有理由怀疑刚才凌越忽然摸他那一下,就是为了扰乱他的视听。
让他不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这么小的房间里,同时还存在着另一个人!
不过面上“吴邪”却愣了一下后,就露出了一抹无奈的笑:“小哥,原来你躲在这里啊!”
一边说着,一边动作自然地往张麒麟那边走。
靠近张麒麟的同时,也在靠近敞开的阳台。
张麒麟却没有接着配合他表演的意思,直接说:“你不是吴邪。”
说罢就直接上前,对他动起了手。
“吴邪”这趟来,本身就是为了试探这个张麒麟是不是真的,因此也不回避,两人很快就缠斗起来。
房间太小,根本容不下太激烈的搏斗。
眼看两人都要把自己的房间拆了,凌越皱眉,出声道:“他比你大几岁,不是你要找的人吗?”
已经从彼此的招式里感觉到熟悉感的两人闻言,不约而同地停了手,面面相觑后,莫名地齐齐转头看向凌越。
这一刻,两人眼神里透露出的询问都是同步的:你怎么知道我多少岁?
凌越看了看已经乱成一团的房间,想要速战速决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
遂言简意赅道:“都摸过了。”
张麒麟垂眸,眼神闪躲。
想到的是自己在古楼里时一路被凌越抱着。
而“吴邪”的表情就更复杂了。
他感觉自己脑袋上瞬息之间就被劈了两道雷。
一道雷是他刚才被摸原来是这个原因,另一道雷是小鬼居然也被这女人如此摸过了?!
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在心里弥漫。
特别是“吴邪”还敏锐地察觉到小鬼的神色有些不对劲。
所以凌越对小鬼的“摸”,不是那种摸,而是另一种更深入的摸?
所以这个摸,究竟深入到什么程度了?
刚才小鬼躲在凌越房间的窗帘后面,其实是一开始就在这个房间,还是临时从隔壁翻阳台过来的?
小鬼翻阳台过来,究竟是因为提前察觉了他的到来?还是单纯就是人家想翻过来?
一连串的问题在脑子里呈井喷式爆发,一下子把“吴邪”的脸部语言区整成了白屏。
好在专业素养摆在那里,三秒钟的时间,足够“吴邪”把自己的大脑强行清空重启。
他收了脸上属于吴邪的神态,肃了面容郑重地看着张麒麟道:“之前我们已经发现过很多你了,小鬼,为了验明正身,我可以看看你身上的纹身吗?”
一句“小鬼”,让张麒麟眼神微动。
他似乎想起来面前这人是谁了。
张麒麟看着对方脸上那张毫无人皮面具痕迹的脸,眼神复杂,抿唇低头脱了衣服,让自己的体温升高。
一只鹿角凤麟,焚风浴火的青黑色的麒麟,攀着他的左肩,延伸至左前胸。
姿态赫赫,气势凛凛。
“吴邪”凝眸细看时,旁边走过一人,让他分了下神。
发现是凌越走到张麒麟身边,姿态从容,一副坦然的模样直接围着人前后绕着看。
“吴邪”眼神有点微妙地去观察张麒麟的神色。
发现他除了一开始有点不自在,很快又若无其事地站在那里。
只是肌肉绷得更紧了些。
上次看见张鈤山的麒麟纹身时,并没有仔细看过。
这次凌越趁机仔细看了个遍,暗自将这个图腾记下后。
这才一边伸出食指在张麒麟背后的一片纹身上随意地描摹着,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需要我给你们腾出认亲的时间吗?”
张麒麟被她忽然的触碰惊了一下,本就绷紧的肌肉越发紧实,甚至因为受到刺激,还有肌肉微微颤抖了几下。
但他只是微微侧头回眸看了凌越一眼,就放任她施为。
“吴邪”看得眼睛都要睁圆了,他再也憋不住,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看看凌越,又看看低头垂眸,一副任人为所欲为的张麒麟,“吴邪”有种恍然大悟中透着难以接受的咬牙。
短短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需要!”
然后“吴邪”果断把张麒麟刚脱下来的衣服一股脑全塞到他怀里,催促道:“小鬼,快穿上,天冷,别感冒了!”
可不能让外面那些女人把他们张家目前唯一的纯血麒麟给拐跑了!
然而更让“吴邪”心梗的是,抱着衣服的张麒麟并没有急着穿衣服,反而回头去看凌越。
得到凌越微微颔首,他才穿衣服。
而凌越也打开门走了出去。
等房门重新关上,“吴邪”不放心地走过去打开门朝外面张望了一下。
确定凌越已经在下楼了,“吴邪”才放心地关上门,回到房间里想坐到床上。
刚低头弯了个腰,“吴邪”就发现自己坐不下去了。
因为张麒麟扯着他胳膊,把他塞进椅子里了。
两人就这样在床边的两张椅子上坐下。
“吴邪”回头看了眼刚才差点被他坐到的床,又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看张麒麟。
张麒麟脸色很平淡,“你是张海愘。”
张海愘神色复杂地看着张麒麟:“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一点都没变。”
张麒麟轻轻摇头,却没有对此作出任何评价,而是询问:“你的脸怎么回事?”
张海愘虽然觉得这样类似“寒暄”、“关心”的话题由张麒麟打开,莫名有点怪怪的,但久别重逢冲散了这点别扭感。
他想了想,思考自己该如何叙述那样一个漫长的故事。
思来想去,都捋不出一个不那么沉重的切入点。
于是张海愘只好叹了口气,随便寻了个线头,就当故事的开端了:“自从我们海外分支和本家彻底失联后,又经历了大陆内乱,那时候我们不知道本家发生了什么,只能派人去其他几个据点查证线索。”
但是很可惜,这些据点要么被废弃了,要么被人捣毁了。
也是由此,张海愘他们这一支专门在港城负责国际贸易的海外分支知道本家肯定是出事了。
然而当时大陆的形势很不明朗,直到后来他们才找到机会返回大陆,奔走查找线索。
不久之后,他们发现有人在全国范围内大肆搜捕名叫张麒麟的人,于是顺势介入。却发现了一个以九门为旋涡中心,以长生为目标的阴谋。
“我们开始旁观这个阴谋,并且在发现事情变得越来越不可控的时候,我们会悄悄干预一部分,并收割了一些让我们眼花缭乱的人。”张海愘说完,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眼神是说不出的感觉,张麒麟都无法分辨出他对于失去自己的脸,而顶着别人的脸继续活下去,究竟是怎样一种心情。
只听他语气平静地继续说:“在某个时间段里,全国各地出现了很多长着同一张脸的人。为了搞清楚他们究竟在干什么,我整容成这样,跟踪他们,然后找机会替代他们,顺着他们的痕迹去摸清楚他们的目的。”
想到在那时候,他们这一支还在为早已分崩离析的张家活跃在种种阴谋陷阱中。
张麒麟迟疑了一瞬,还是抬手,轻轻拍了拍张海愘的肩膀。
张海愘定了定神,脸上扬起一抹笑,“可以啊小鬼,都会安慰人了。”
再也不是主院里走廊下那个听他说一整天的话,也一声不吭的小闷油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