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九百多年前,一位游历大陆的男子在西海遇到猛烈风暴,船只倾覆,不幸坠入海中,一位心地纯良的女性鲛人把他救上了岸,那男子醒来见到鲛人被吓了一跳,头也不回地跑了。那鲛人很是伤心,但是不久后那男子去而复返,和她在西海岸边一连交谈数日,他们从日出聊到日落,从人间烟火谈到海底奇观,二人聊得很是开心。”
“不久后,他们对彼此都有了爱意,最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
清澜低了低头微微一笑,她不相信这样的爱情。
师姐见她如此沉静,也有些不好意思,“这个故事是不是很无聊啊......”
清澜摇了摇头,“不,这个故事没问题,只是......我有些不相信这样跨越种族的爱情。”
“哦?这话怎么说?”
“如果这个故事只结束在这里,那它大约真的只是个美好传说,但若此事为真,那这一人一妖之后要何去何从?他们如何在两族势如水火的环境下安乐生活?那男子大约是无法到鲛人王国生活的,那就只能是鲛人忍痛远离家园,远离亲人,去到人类的国度生活,这对她来说或许并不是好事。”
师姐眨了眨眼,若有所思。
“再者,来到人族的国度,她依然只能长期生活在水下吧,如此便不像是一场爱情,更像是……一场豢养。”
啪……
清澜止住了声音,因为她看到师姐以手掩面,眼中有些震惊和伤感,她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师妹你如此年轻,为何对世间的感情如此灰心?”
清澜顿了顿,说道:“并非是灰心……只是完满的爱情少有,我……只是觉得很多人都无法真正拥有,而我又不是特殊的那一个,故而……便如旁观者一般。”
她说完这话立刻被师姐抱入怀中,这让她怔了怔,她很不习惯,却也一时没有反抗。
“呜呜呜……”
清澜不语,只抚了抚师姐的背后,笨拙地表达着自己的安慰。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师姐抱得也太久了些……
清澜明显感觉到对方已经不再伤心,只有抽泣声却不见一滴眼泪,她只是不想放开她,甚至……她的手都在乱摸。
清澜:“……”
这是要干什么?
“小师妹,虽然好的爱情师姐也没遇到过,阵宗的男弟子大都脑子有毛病,但在这方天地间,却也不乏真挚的情谊,或许是你的朋友,或许是你的师尊,你可不要轻易对他人失望哦!”
“好。”
清澜看着对方远去的身影,微微一笑,显得十分温柔、美好。
……
千阵山向北五百里,隐匿于山水之间,有一座草屋依山而建,傍泉而居,显得清雅脱俗。
一阵白雪凭空飘过,冬生的身影出现在草屋外。
他看着依旧木讷,眉宇间还残留着偷盗被人发现的慌乱,他深吸一口气,走入了那草屋。
草屋中传来一阵细微却沉重的咳声,那咳声深沉而压抑,仿佛已经很多年都得不到纾解,经久不愈,显得有些痛苦。
冬生的神色一下子变得紧张,他脚步匆匆,迅速走了过去。
只见屋中陈设简单,床榻上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女人。
那女人身上裹着厚厚的被褥,却依然冷得颤抖,她的四肢深深藏在褥下,看着冬生回来,她努力地想要挪动一下僵硬的身躯,却完全无法做到。
“阿生,你又去灵脉下盗取灵石了......”
冬生闻言,身形微微一顿,显得有些沉默而倔强,算是默认。
女子雪白的脸上,涌现出一抹歉意,她说道:“当年我被人暗算,大道之基破裂,终生都无法再站起来,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废人......”
女子名为夏寂,和冬生同列道君之尊,她二人是上一代广阳府最天才的一对师兄妹,也是当年最受期待的一对璧人,她的天资极高,早在三百年前便已成就大道之尊,一时之间,风华绝代,无人能及。
但她如今的气息,却是连灵元境的修士都不如,不知都经历了什么,竟连一丝寒气都无法承受,显得虚弱无比。
按理说长年累月卧于床榻,无法自由行动之人,四肢都会逐渐僵硬,人也很难保持体面。
但她虽然看着虚弱,周身却无比干净。
“唉……这些年你为了维持我的灵力不散,耗尽了灵石,典当了所有收藏,后来走投无路,就去灵脉下偷盗。这三百年来,我们都不知道窃取了阵宗多少灵石,再这样下去,早晚有一日,阵宗会发现你的。”
冬生仿佛还是孩子般的心性,他缓缓走到床边,轻轻扶起他的妻子,以手凝霜,为她轻轻梳理长发,为她洁净面庞,又把袖中的灵石都取了出来放在女子的四周,为她提供生命之力。
他轻轻放下女子的脑袋,为她盖好被角,倔强道:“阿寂,我不怕……他们,发现,若是阵宗,真要定我的罪,我都……接受。”
女子看了一眼这些上品灵石,她的生命之火依然燃烧,境界跌落之势得到缓解,全靠这些灵石不断地散发灵气来滋养她。
她摇了摇头虚弱道:“这样不好……我已经好不了了,你不要再去了。”
但冬生是固执而认真的:“可是我,不能……没有你。”
她闻言,眼眶微微泛红,他是青涩的,几百年了,他还是那样青涩、纯粹,对她的爱,自始至终,从来没有改变过。
她哽咽道:“可是我永远都好不了,我再也不能陪你去看这世间的风景和美好,你本可以拥有更广阔的天地,更多的陪伴和女……”
“不,没有……本可以,如果没有你,这一切,都没有意义,所有的风花雪月,都没有意义。”
看着夏寂眼中深沉而绝望的死意,他有些急了,但又不善言辞,只能笨拙地重复着:“师妹,我说过,我会永远,陪着你……”
“总有一天,我会找到,治好你的方法,无论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
……
“如今月君位列天下,木修第一人,甚至……无人可以望其项背,可她,并非治愈系的木修,我曾踏足,鸣山,想寻求她的指点,却,一无所获……”
“我相信,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你就有可能得救,一百年不行,那就……两百年,我们要等下去,总有一日,天下会出一位……治愈系的木修的。”
“你不要放弃......”
夏寂看着他着急的模样,苍白的脸上呈现一抹红意,眼眶中也有泪水在打转,她静静道:“我们已经等了三百年,还没有等到那样的人降世......”
“一定会有的!千年大战……即将来临,生命祖地亦生异动,人族已有数千年……不见生命之君,我相信她也该……现世了!”
夏寂很想说,生命传承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治愈系木修想入道成尊亦是千难万难,就算真的有,也未必能救得了她,但看着对方执着的样子,她想说的话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最后看着冬生的眼睛,她也只吐出一个字。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