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家中如此混乱的场面,元祁政深呼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
否则,只会将宝珠推得越来越远。
“阿珠,他与你相差不过几岁,以母子相称未免太过荒谬。”
“京城向来人多口杂,他们背后会如何议论于你?”
“况且,这个人来路不明,突然出现在你身边,怎知不是有所预谋?你要我怎么放心这么一个不知底细的人留在你身边?”
元祈政轻握住沈宝珠的肩头,微微弯腰平视着女子的眼眸,目光恳切。
“阿珠要是想要个孩子,我们便从宗室子弟中领养一个如何?”领养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
“那怎么能行!”沈宝珠想也不想便一口否决,“他们又不是我的……”亲生孩子。
女子透着轻蔑的言语止住了,却不觉有错,眉眼藏不住一点心思。
元祁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心冷了下去。
她只认自己和商衍川那个贱人的孩子是吗,其他的人都不配做她的孩子!
偌大的厅堂内此时只剩下他们三个人,气氛显得格外凝重和压抑。
侍从们早在少年进来时便极有眼色的都退了下去,不该他们听的东西一丝一毫都不能听见。
“我才不想领养别的孩子,我只想要沈兰因。”
对沈兰因的特殊和偏爱直白地毫不掩饰。
沈宝珠娇艳的容颜依旧染上不耐,背过身子,不看元祈政,不让元祁政再碰。
沈兰因身上流着她沈家的血,一个亲生且不用自己承受生育之苦得来的后代,沈宝珠自然是想留在身边的。
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沈宝珠便是如此。
她知道元祁政永远会为她后退。
沈宝珠不觉得愧对元祁政,沈兰因不是她出轨的产物,严格讲并不能算私生子。
这是听沈兰因说的,他说在现代那个世界商衍川是已婚状态,配偶一栏登记的正是沈宝珠!
而大盛朝的沈宝珠又怎么不无辜呢?她什么也没有做,谁知会平白冒出一个儿子。
虎毒尚且不食子,她沈宝珠难道要既不生也不养吗?
“你说过,王府的事都由我做主,我才是府里的主子,现在不过是养个孩子添双碗筷的事,你一定要惹我不高兴吗?”
说着,似乎气急,抬手扫去桌上的琉璃碗具,翠绿透冰的器皿摔在地上,碎成瓣瓣寒冰。
那琉璃乃西域上供,做工繁琐图腾别致,沈宝珠近些日子极为喜欢,然而还不是说摔就摔,没有一丝旧情。
元祁政感到一阵悲凉,自己对宝珠来说是不是也是可以随时摔碎丢弃的东西?
“娘亲,您没事吧?”
沈兰因抢先元祁政一步,心疼拉住沈宝珠的手检查,“娘亲不要生气,都是兰因的错,王爷想必一时不能接受……”
“你住嘴!”元祁政怒声呵斥,“这里没你说话的份!我和宝珠也没你这么大的儿子,不要胡乱攀扯。”
“元祈政!你在冲谁撒气呢?你要是有气都冲我来好了。”
见元祈政将她便宜儿子吓的脸都白了,沈宝珠扭头又是摔了一套瓷器。
元祈政望着小脸嫣红在气头上的宝珠,闭上嘴,沉默不语。
他上前将沈宝珠揽入怀里,忽然,颈间晕开的湿润一下子烫住了宝珠。
“阿珠,你让他先出去,我们单独谈谈好不好?”沙哑的嗓音在宝珠脖颈里闷闷响起。
他不会让沈兰因那个贱种进府的。
一想到那张有着商衍川影子的脸日日夜夜要在眼皮子底下晃悠,甚至还要喊宝珠为娘亲……
元祁政目光赤红,胸膛升腾一股无法压抑的嗜血欲望。
当初他能杀得了商衍川,如今也能让这个贱种彻彻底底的消失。
沈宝珠对元祁政的疯狂一无所知,到底想给元祁政留些颜面。
轻咳一声,“兰因,你先回你的院子休息,有什么需要就去找墨云墨雨。”
沈兰因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毕竟他是娘亲的乖儿子啊。
和伏在母亲肩头的毒蛇对视一眼,遮住眼里的厌恶。
少年垂头看见满地的碎片琉璃,挂着乖巧浅笑行了一礼,然后顺从退了出去。
*
皇宫中。
烛火摇曳,明珠生晕,皇帝寝宫一片通明如昼。
元胤手中拿着一张写满密密麻麻字体的折子,上面记录着今天肃亲王府发生的所有事情。
“你是说,那个叫沈兰因的人长的和阿珠姐姐十分相似,甚至还有几分前朝国师的影子?”
黑衣暗卫半跪抱拳,回禀道:“是,属下并未查到此人来历,仿佛世上凭空多出此人。”
“不过属下查到,此人最先出现于柳州。”
“据说前朝国师商衍川亦是从柳州而来。”
元胤若有所思,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商衍川,他记得他。
一个有如神助般的人物。
那时他还只有几岁,隐约记得一些事。
据说是老国师途经柳州时捡回来的一个小乞丐,无父无母亦无家。
老国师观此子面相极贵,周身有淡淡紫气笼罩,日后或将辅佐帝皇,共创一番功绩。
国师一语成谶。
那个从柳州带回盛京城的乞丐孤儿换上华服,如蒙尘明珠洗去铅华,竟然真在政治经济甚至军事上有极大建树。
他带来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科技和本领。
皇祖父对其十分看中,大加封赏,加官进爵,后来继承国师之位,万民敬仰,可谓少年英才天纵之人。
明明只是一个僻壤之地的小小乞丐孤儿,是如何能有超脱时代的本事?
元胤想起皇室密册中的记载:
庆隆三十八年秋,藩王作乱,率三万八千兵力,直捣京城,滥杀强掠……盛国国师,公子衍川,于混乱为乱党射杀。然,形体消灭,白日腾空,实乃天鬼乱象……
史书向来为胜利者书写,商衍川是否真的死于乱党?真相已经不重要了。
元胤可以确信的是,根据秘史,这个商衍川的确神乎其神,死后身体居然在众人的视线中渐渐泯灭消失不见,吓得当时的士兵胡言乱语,嚷嚷着自己杀了仙人……
呵、同样的柳州,且都是凭空出现来历不明,元胤摩擦着手中的折子,神色晦暗,在烛光下忽明忽暗。
既然来了这里,那定要安安分分!否则……
“盯紧他,有任何异动都来禀报。”帝王的命令幽幽回荡在寝宫之内,“若有异动,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