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灯树在穿堂风中摇曳,叶阳剑柄上的星纹沾着暗红朱砂。
周翻译官的喉结在寒刃下滚动,冷汗顺着龟甲纹路滴落玉砖。
\"楚王...在云梦泽猎场...\"叛徒的声音突然被夜枭啼叫截断。
庞统麈尾轻扬,三根银针已钉住周翻译的曲垣穴,防止他咬破毒囊。
林婉提着琉璃灯靠近,灯影在诏书钤印缺口处流转:\"三年前楚燕会盟,楚王摔碎玉虎时,这枚钤印在羊皮上留的裂痕...\"她指尖抚过卷轴边缘,\"本该用金线修补的缺口,如今却留着新鲜的丝絮。\"
殿外甲胄声忽止,孙谋士抱着一摞竹简踉跄闯入:\"太子!
下臣昨夜观星,发现...\"他忽然瞥见被制住的周翻译官,慌忙改口:\"发现驿馆庖厨的药渣里,混着郢都特产的钩吻草!\"
叶阳与庞统交换眼神。
玄甲卫已封锁四方门窗,月光从雕花棂格漏进来,在周翻译扭曲的脸上切出明暗交错的网。
\"烦请孙先生将各国使节安置在西厢。\"叶阳突然收剑入鞘,剑柄危宿星纹正对着殿角铜漏,\"庞先生可愿随我去庖厨验看药渣?\"
寅时三刻的驿馆弥漫着艾草熏香。
林婉提着灯照亮庖厨角落,庞统用麈尾拨开药渣:\"钩吻混在解暑的佩兰里,看来有人想让使节们慢性中毒。\"他突然用玉簪挑起半片龟甲,\"这灼烧痕迹...是占卜用的蓍草灰!\"
叶阳接过龟甲,指腹擦过焦黑纹路:\"周翻译房间的熏香炉,昨日换了楚国产的降真香。\"他忽然转身:\"婉儿,你带玄甲卫去查各国使节的熏香配方,重点看谁用了郢都辰砂调墨。\"
晨雾未散时,燕国外交侍郎正在东厢房碾碎辰砂。
赵使者将伪造的盟约文书铺开:\"只要把这些'燕楚密约'抄本散给齐魏韩三国...\"他忽然噤声,屋檐传来瓦片轻响。
\"大人放心。\"侍郎蘸着朱砂勾画虎纹钤印,\"昨夜已让周翻译在楚王诏书留下破绽,太子此刻定在追查伪造国书之事...\"他忽然压低声音:\"驿马辰时出发,那些说燕国要联秦灭楚的书信,午时就能送到韩王案头。\"
他们没注意到窗缝间银光微闪。
林婉的琉璃灯悬在屋檐下,灯芯里藏着能映出文字的透光铜片——这是叶阳用现代投影原理改良的侦查工具。
日上三竿,孙谋士又抱着星象图求见:\"太子若能在今夜宴请各国使节,借修缮盟约之名...\"他话未说完就被玄甲卫打断。
庞统拎着沾满药渣的麈尾进来,袖口还沾着蓍草灰。
\"好一招声东击西。\"叶阳将七十二片卦象排在案上,\"用毒计吸引我们注意,真正的杀招却是外交文书里的隐喻——\"他忽然用剑尖挑起盟约副本,\"这些'云梦泽共治'的条款,翻译时稍改两字,就成了燕国要吞并楚地。\"
暮色降临时,六国使节齐聚正殿。
叶阳突然命人熄灭所有灯烛,林婉捧着的琉璃灯骤然在素墙上投出放大十倍的文书影像。\"诸位请看楚王诏书的钤印。\"庞统的麈尾指向缺口,\"三年前裂痕在此处...\"灯光忽然转到周翻译颤抖的手,\"而昨夜伪造的文书,裂痕却往左偏了半寸。\"
满座哗然中,赵使者打翻酒樽。
叶阳剑柄危宿星纹正对殿外星空:\"紫微垣东南赤气已散,今夜该是太微垣主事。\"他突然甩出沾着辰砂的盟约副本,\"不知这用韩国松烟墨、赵国素帛写的'燕国密约',值不值得太史令记入星象?\"
玄甲卫破门而入时,外交侍郎袖中匕首寒光乍现。
林婉的银针比刀光更快,针尖挑着半片带蓍草灰的龟甲,正钉住侍郎的合谷穴。
庞统展开真正的楚燕盟书,虎形钤印在琉璃灯下完整无缺。
\"这不可能!\"赵使者嘶吼着被拖出殿外,\"我们明明收买了...\"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孙谋士默默拾起掉落的星象图,上面绘着今夜注定陨落的客星。
子夜更鼓响起时,叶阳独自站在观星台。
他指尖摩挲着剑柄上微黏的辰砂,没注意到身后林婉捧着药盏,眸中映着他甲胄下渗血的绷带。
观星台的夜风卷起林婉素白的衣袂,药盏里升腾的热气氤氲了琉璃灯的光晕。
叶阳后背渗出的血珠浸透三层绢布,在玄色犀甲上洇开深色痕迹。
\"星象说今夜不宜动刀兵。\"林婉指尖拂过叶阳颈后结痂的箭伤,将温好的药汤递到他唇边。
青铜爵里映着漫天星斗,忽然被翻涌的云层搅碎。
叶阳握住她微凉的手腕,药香混着女子发间佩兰的气息:\"婉儿可记得三年前新郑城破时,我们在残垣里埋的那坛酒?\"他剑柄上的危宿星纹突然闪过微光,檐角铜铃无风自动。
林婉的银针匣滑落在地,七十二根长短针在青砖上排成北斗形状。
她还未开口,整个人已被揽进带着血腥气的怀抱。
叶阳的呼吸拂过她耳畔染血的绷带:\"等处理完这些文书......\"
急促的脚步声碾碎了未尽的话语。
庞统举着裂成两半的龟甲闯进来,麈尾上还沾着未干的辰砂:\"楚王卫队封锁了云梦泽渡口,说是要彻查伪造诏书——\"
话音未落,东南方突然亮起三道赤色焰火。
孙谋士抱着星象图踉跄撞在青铜日晷上:\"客星犯轩辕!
是咸阳方向的急报!\"
驿馆正殿的素墙还残留着琉璃灯投影的纹路,此刻却被数十支火把照得通明。
秦王使者的玄鸟纹绶带压在燕国虎符之上,八名重甲武士将青铜钺交叉挡在殿门前。
\"燕太子好手段。\"使者抚摸着腰间错金书刀,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的盟约副本,\"三日连破三桩反间计,难怪我们大王要问——\"他忽然抓起案上沾血的绷带,\"这般雷霆手段的储君,当真甘心当个藩属国太子?\"
林婉的银针在袖中轻颤,针尖沾着能令人麻痹的钩吻汁。
庞统的麈尾却已压住她手腕,用楚地方言低声道:\"看他们皮弁上的露水痕迹,这些人是连夜从陈城疾驰而来。\"
叶阳剑柄轻叩青铜漏刻,危宿星纹正对着使者咽喉:\"上使不如先解释,秦军为何出现在楚魏边境?\"他突然掀开星象图,指尖点着标注陨星的位置,\"昨夜荧惑守心,该不会正应在武关方向?\"
使者瞳孔骤缩,腰间书刀锵然出鞘半寸。
林婉的琉璃灯适时亮起,将放大的边境地图投射在素墙上。
庞统麈尾扫过几处关隘:\"有趣,函谷关的粮草辎重,倒比平素多了三倍。\"
僵持间,驿馆外忽然传来楚军号角。
孙谋士捧着龟裂的蓍草闯进来,袖口还沾着药渣:\"禀太子!
楚王卫队说要护送我们即刻入云梦泽......\"他忽然瞥见秦王使者,手中蓍草撒了一地。
叶阳突然轻笑出声,剑尖挑起染血的绷带抛向使者:\"劳烦转告秦王,就说燕国的伤药不及秦宫良效。\"他转身时玄甲擦过林婉的银针匣,三根淬毒针已悄无声息没入地砖。
更漏声里,庞统望着渐行渐远的玄鸟旌旗,麈尾扫过殿前未干的血迹:\"他们特意选在寅时三刻发难,这个时辰......\"
\"是咸阳宫朝会的时刻。\"林婉将琉璃灯芯拨亮半寸,灯影里浮动着未燃尽的密信残片,\"那使者握刀时,拇指有长期握笔的茧——根本不是武将出身。\"
叶阳摩挲着剑柄上凝结的辰砂,目光掠过西厢房微动的窗棂。
檐角暗处的银针正映出孙谋士仓皇收起的星象图,图上陨落的客星不知何时移到了燕地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