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底,骞城的正值初冬。
萧瑟的风吹着地上的落叶沙沙的响,乌云压的很低,这是大雨来临时的预兆。
出租车稳稳的停在酒店的门口,不多时,车上下来了一个女孩。
女孩的身影十分纤瘦,米白色的风衣穿在她身上显得有些宽大,精致的脸上不施粉黛,却看起来有种病态的苍白,衬得那双清冷的眼睛更大更亮。
“谢谢师傅。”
沈即安接过司机帮她卸下的行李箱,点头致谢。
车辆缓缓开走,驶过的风带来一阵微风,风中夹着些许凉意,沈即安紧了紧身上的大衣。
骞城,这个她离开了五年的城市,今天,她回来了。
看着四周的建筑,沈即安的心头微颤,一个男人的身影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不由的心头一紧。
深呼吸几口气,沈即安拿起行李箱走进酒店。
刚洗完澡,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沈即安把毛巾挂在架子上,伸手按下接听键。
“喂,淮舟,我已经到了。”
“对,天气预报说今天骞城有暴雨,但飞机在暴雨前就降落了,你不用担心,我很安全。”
沈即安又对着手机说了几句,紧接着便挂断了电话。
走至窗前,阴沉的天空将云层压的低低的,风将树枝吹的左右摇摆。
沈即安下意识的把门窗紧了紧。
下一秒,豌豆般大的雨点便密集的打在窗户上,雨水汇集成一条条线,蜿蜒着朝窗户的边缘流下。
淅淅沥沥的雨声让沈即安有些心烦,她拉好窗帘,躺在床上无聊都刷着手机。
或许是坐了一天的飞机太累了,刷着刷着手机她便昏睡过去。
迷迷糊糊中,她听到手机又响了。
眼睛酸涩,来不及仔细看手机屏幕的来电显示,她便眯着眼按下接听键。
“怎么了?淮舟。”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一个听起来有些熟悉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安安,你到了吗?”
沈即安猛然清醒,看向了手机屏幕。
来电显示,电话是沈从砚打来的。
那个,并不怎么联系她的哥哥。
沈从砚怎么知道她回国了?
她并更没有跟他说这件事,也没有给他发送航班消息。
切换到聊天软件,她看到许淮舟两小时前给她发的消息:
[骞城有暴雨,通知你哥去接你了。]
所以,刚刚许淮舟是以为她是被沈从砚接到酒店了?
她揉了揉发胀的脑袋,在心里暗暗谴责许淮舟不仗义。
明明说好了她回国的事先不告诉她哥的。
“喂,安安,你在听吗?”
电话那头传来急切的催促。
“嗯…哥,我在听,我已经在酒店了。抱歉啊,让你白跑一趟,我刚看到许淮舟的消息。”
沈即安的语气是淡淡的疏离,声音带着刚睡醒后的喑哑。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几秒,再次开口时,那声音带着几分苦涩:“安安,回来了就好。”
沈即安的眼皮微动,脸上淡然的表情有了一丝松动。
她并没有选择移民,在英国读完硕士以后,她最终还是选择回国。
眼眸里聚起一片清然,她匆匆说着:“坐飞机很累,哥,我要休息了,你也好好休息。”
说完,不等沈从砚回话,她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这次她回国,不仅要先找工作稳定下来,还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
在国外时,许淮舟所在的医院新进了一批医疗设备,这批设备由沈氏集团负责检验,确认无误后才投入使用,可最近医院发现,新进的这批医疗设备,似乎存在质检问题。
沈即安这次回国,便是要借助自己的身份,查清楚这件事情。
她非常相信,以她父亲的为人,完全有可能为了钱谋财害命。
暮色不知不觉间已经笼罩了天空。
沈即安安安静静的坐在落地窗前的茶桌边,看着外面的高楼大厦闪着霓虹的灯光,望着铃铛湖的水被雨水激起水珠。
那抹身影又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那一场雨,也如今天这般大。
沈即安的脑海里闪过雨中拥抱的身影,逼她签下的和解书、房间内交叠在一起的躯体,还有……那个男人冰冷无情的话语。
那些片段,每一个日日夜夜,都交替在她的脑中,时时刻刻她提醒着她,她是怎样变成一个笑话的。
当脸颊感觉到一丝刺痛时,沈即安才后知后觉的感受到自己已泪流满面。
她慌乱的去拿床头柜上的纸,起身一刹那,顿感四肢麻木,她狼狈的跌在地上。
喉咙也好似堵上了什么东西一般,弄的她有些喘不上气。脸上发烫,头皮像是有万蚁啃噬般麻木着。
沈即安将手插进发缝不停摩挲,试图缓解这些症状,但只是徒劳。
求生的本能让她瘫软在地上的身体一寸一寸朝桌子挪去,她伸手去够桌上的药瓶。
药片进嘴的那一刻,无比苦涩。
她生硬的将药片吞下,药片划过喉咙有些阻塞感,她没有吞水,享受着干涩的药片在喉管间划过带来的摩擦感。
外面的雨声还在继续,沈即安的闭上眼。
五年了,有些事情,有些人,她还是忘不掉。
那些人,也还是可以那么轻易的左右她的情绪。
坐在地上缓了好大一会儿,沈即安才扶着桌沿起身,把身上已经脏掉的睡衣换掉,换上新的。
在英国,许淮舟负责给她做心理疏导。五年来,尽管她每周都去医院做心理疏导,但效果甚微。
许淮舟说,她的执念太深,再这样继续下去,她的病情只会越来越严重。
所以在英国,她一直把自己的生活安排的满满的。她不想停下来,也不敢停下来,她怕一停下来,就又会去想那些痛苦的往事。
唯一一次情绪崩溃,是她从新闻里看到了那个男人的照片,虽然只是人群中模糊的侧影,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是他。
新闻标题很大:着名舞蹈家秦瑟遭货车追尾正在抢救,秦瑟未婚夫陆致南低调现身医院护妻。
看着标题中那个熟悉的名字,往日的记忆袭来,沈即安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身躯。
那个差点治愈她,又把她置于万劫不复的身影就像魔鬼一般不肯放过她,一直盘旋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片段般的回忆像是要把她割裂,一幕一幕,痛苦不堪。
那次,她一如往常般快速吃了药,情绪,却并没有如往常那样稳定下来。她突然开始崩溃,喉咙里断断续续发出几声呜咽,在彻底失去理智之前,她浑身抽搐着拿出手机,拨通了许淮舟的电话。
那天,许淮舟赶到时,沈即安打开阳台的窗户,一条腿已经迈出去。
“叮铃叮铃——”
手机的响声突兀的响起,把她的思绪从雨声中拉回现实。
沈即安深呼吸几口气,按下接听。
“喂,你好。”
“您好,沈小姐,恭喜您线上面试通过了,请您在周一上午9:00拿着自己的身份证来京黎办理入职。”
“好的,我会准时到,嗯嗯,再见。”
挂断电话,沈即安扯开嘴角笑笑。
京黎,骞城顶尖设计品牌,在全国的排名也数一数二。如今她通过面试,不仅代表着她的专业能力得到了认可,还意味着她能投入工作,忙碌起来,不用再胡思乱想了。
她拿起手机给许淮舟发了“面试通过”几个字,很快,她收到了许淮舟的回复。
[很棒,等我交接完这边的事情,大概明年夏天之前,我也会被调回骞城,这段时间,你一定控制好情绪。]
看着短信,沈即安皱了皱眉头。
许淮舟一家人都已经移民了,他为什么要调回骞城?
正想要询问一下原因。
可想了想,她还是删除了打好的字。
最终,她只发了个“oK”的表情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