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易安的声音并不大,说完之后本就安静的状元楼内彻底陷入死寂。
所有人都看着那身材娇小的女子,连华氏这个不爱看书的人也不由张大嘴看着自己这同样不爱读书只爱看话本子的继女。
不知道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到底是从哪听到的这句话。
可这话听着属实是太厉害了些,厉害到华氏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
别说华氏,就是在场这么多的读书人也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
他们看着说出这话的少女,脑子里不断回想方才那句话,只觉一股豪气破云霄,并不断在胸口蔓延,让他们本来还算平静的心瞬间犹如洪水过境,海浪滔天。
所有的声音都好像从耳边远去,只有那四句话仿佛魔咒一样在脑子里循环。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是何等胸襟、何等气度才能说出这般不凡的话来?
天下读书人何其多,可也大多追名逐利,能说出这般旷世之言之人必定是真的心怀天下,胸襟宽广。
可这话到底是谁说的?
方才楚易安说这话是她无意中听到的,那到底是在哪听到的?
几位山长最先回过神来,刚要问楚易安。
可等他们朝楚易安方才站的地方看去时哪还有楚易安的身影?
她早就带着楚修远和楚家的奴仆们麻溜的离开了状元楼。
几位山长脸色大变,急忙吩咐身边的下人:“快,快去拦住楚姑娘。”
吩咐完也不管自己一把年纪的身体跟着往外追去,他们已经迫不及待要知道到底是哪位大家说出的这话,有生之年必定要结识一番,与之畅谈。
若是能与这样的人交谈一番,即便是死也无憾了。
而此时坐在状元楼三楼的秦胜听到楚易安的话也陷入了沉默,连一直试图诋毁她的四皇子也难得的没有说什么不好的话来。
秦胜面色如常,可眼底却隐隐藏着抹慑人的寒光。
秦家虽不走文官路线,做不到如同孔夫子那样开创什么思想影响后人。
可秦家不图回报守卫了大顺江山这么多年,也勉强算是做到了为生民立命。
最后还不是落得兔死狗烹的下场。
未遇明君,这番话在秦胜看来多少有些可笑,做再多还不是不得善终,徒留个身后名有何用?
若是秦家有幸能遇到容得下他们的君王,他秦胜即便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
可惜……
秦胜垂下眼睫,隐去眼里的冷光。
四皇子摸了摸脑袋朝秦胜看了过去,完全没察觉那瞬间秦胜眼神的变化。
“阿胜,她这话也不知是从哪听来的,她一个女人绝对说不出这种话。”
秦胜没有看他,嗯了声后起身朝着门外走去,也不知有没有把四皇子的话听进去。
看秦胜离开四皇子赶忙跟上,却不敢再诋毁楚易安,秦胜这人……护短,极其护短。
就是从来不护他,心塞。
而另一边,楚易安让两个下人把楚修远抬上了她特意安排的牛车后,就这么拉着车堂而皇之走街串巷的回了楚家。
绕了好几圈,让好多人都见识了楚大人的风采。
说好不能给楚修远留面子的,本来楚易安都打算把楚修远五花大绑扔在牛车上拉回去的。
但现在人还晕着,不用五花大绑了,扔牛车上就行。
得亏楚修远现在还晕着,要是醒着以他脆弱的心理怕是还得再晕一次,年纪大了,连着晕身体也吃不消。
回到楚家后华氏都还感觉像是做梦一样,不敢相信她居然真的把楚修远带回来了,还是以这么丢脸的方式。
她嘴角的笑险些咧到耳后根。
下车后看了眼还晕着的楚修远感觉这人今日看着都顺眼了不少,没以前那么碍眼了。
她压了压上扬的唇角,刚要吩咐人把楚修远抬进去,却被楚易安先一步打断了要说的话。
“这车就放这吧,你们两个守着点老爷,别让人把老爷掳走了。”
下人:……
两个下人面面相觑,嘴角抽了抽,他们小姐撕破脸后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吗?
在状元楼闹了那么一出,回家后还没消气呢,不过老爷也是活该。
就是希望老爷醒来后不要怪罪他们,跟他们可没有关系。
华氏也有点愣怔,楚易安话都已经说出去了,她这个母亲要是改口让人把楚修远抬进去不是让楚易安下不来台?
女儿家最好面子了,这种事坚决不能做。
于是华氏和楚易安两人把楚修远晾在门口任由别人围观评头论足后头也不回的进了府内。
这下华氏不只嘴角上扬,连眼神都变得越来越亮。
这些年被生活折磨的已经变得浑浊的双眼再一次迸发出光芒。
她侧头看着楚易安,之前觉得这继女哪哪都看不顺眼,今天却怎么看都觉得这继女才是她最窝心的小棉袄啊。
连楚绵绵都比不上。
可是这么窝心的小棉袄马上就要嫁人了,还是嫁给秦胜……
华氏的心像是被人捅了一刀。
不等华氏继续往下想,楚易安平静的道:“母亲看到了吗?日后父亲若还是这样,你大可照我今日之法将人带回来。”
“不过经历了今天这一遭,父亲怕是很长时间都没有勇气再出门。”
“等他醒来心里肯定窝着火要向你我发难,母亲也不必惯着。”
“心里想什么说出来便是,不可让他嚣张的气焰上涨,否则日后他定会拿今日之事说事。”
华氏嗯了声,将心里的难受压了下去:“我与他也算撕破脸了,自是不会惯着他。”
楚易安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来,决定多向华氏传授一点必要知识。
“母亲,你记住。这男人啊,就像狗一样,得训,不然他们是不会听话的。”
“你若是把这条狗训好了,日后还不是你说往东就往东?你说往西就往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