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漏偏逢连夜雨,季如风调息结束后,便开始推算近期运势。
“忽闻天公霹雳声,禽兽虫豸倒乾坤。大雪不冻,惊蛰不开!初春之际,雨水如此之多,必有大雪!”
朱标闻言,脸上愁容更甚。
“先生之言,莫不是这湖广要降大雪?”
湖广目前洪灾刚过,大雨刚停,又要降雪,可让百姓怎么活?
尤其是遭灾房屋倒塌的百姓,如今可都只是临时住在大军支起的简易帐篷里,又就因为大雨湿冷不好受,再来一声降雪那便是灭顶之灾。
“无妨,幸好为时尚早,距降雪还有十二日,时间刚好还来得及。标儿,你立即升帐,擂鼓聚将,把徐达他们都喊过来。”
武昌,清晨,一通鼓声在军中大营里响起。
邓愈所部与徐达所部,汇合之后,十二万大军共聚于此,连营十余里。
大帐里,众将齐聚,众人对朱标突然出现,好奇不已。
“殿下,你不是在夏口吗?怎地连夜回营了?”
邓愈率先开口询问,昨日,朱标和朱棣分头行动,才隔了一夜,朱标却已返回。
而朱棣则带着那个自称从鸡鸣寺来的道衍和尚,去了长沙府。
朱标在军中并无职位,纵使贵为太子,也只是取代了沐英的位置,与魏国公徐达一起分列左右。
“具体事宜,回头再说。当务之急,是如何应对十二日之后的雪灾。请先生和大家细说一番,并安排相关事宜。”
季如风环顾一周,营中各级将领一共16人,便开门见山道:“十二天后,整个湖广行省,将会有一场连续五天的降雪,如今战事虽停,大灾却未过,整个湖广灾民约四十一万人,如果不进行救助,至少将有二十万人死于这场天灾!”
接下来,季如风说出了他的计划。
事实上,湖广是个矿藏大省,疆域内有着丰富的矿藏。
矿藏总量居全国之首的便有11种之多,而目前救灾急需的煤矿,同样丰富。
马田煤矿、湘永煤矿,街洞煤矿、红卫煤矿、白山坪煤矿、南阳煤矿6个煤矿储量尤为丰富。
“大军分出六支人马,各1万人,分为三班,每班三千人,劳作四个时辰,采取歇人不歇工,全天候挖取煤矿……”
“再从灾民中,各招募五千至一万人,以工代赈,用以运输……”
“最后是关于防疫,标儿随我一同走一圈,二司三卫十六府,整个湖广都要动起来。”
季如风一口气将湖广当前两件大事,应对之法详细说了一遍。
说完之后,营帐之中却是一片寂静。
“怎么?!我使唤不动你们?”季如风可不想总拿着金牌做事,那不是他的风格。
朱标见他误会,忙解释道:“先生误会了,这煤炭乃是有毒之物,虽可取暖,但是燃烧时产生的毒烟会致人死亡。前些日,从鸡鸣寺来了一位高僧,他提出的防疫措施与先生的大相径庭……”
季如风直接打断了朱标,不悦道:“黑衣妖僧道衍和尚姚广孝,便是昨夜派人行刺与你的原凶。此事不必再提,按我说的做!立刻!马上!时间紧迫!不想看到湖广尸横遍野就马照我说的去做!”
姚广孝提议,将病死之人,集中掩埋,而季如风是提议集中焚毁后再深埋地下,在这古代是大忌。
在古代,讲究入土为安,焚烧被视为破坏灵魂,令逝者永不入轮回。
大帐内气氛瞬间凝重如铅,季如风的话仿若一记重锤,砸得众人噤若寒蝉。
将领们面面相觑,眼神中满是犹疑,一边是声名远扬的高僧谏言,一边是太子和皇帝尊崇的季先生指令,着实难断。
朱标眉头紧蹙,满心纠结。
道衍和尚之名,他早有耳闻,其佛法造诣、谋略心智皆非凡俗,可季先生一路相伴,殚精竭虑助他救灾,亦从未行差踏错。
斟酌再三,朱标咬咬牙,决然道:“先生既如此笃定,我信先生!当下形势危急,耽搁不得,就依先生所言,即刻调配人手,开挖煤矿、组织运输。防疫之事,也按先生安排,全力筹备。”
季如风神色稍缓,微微点头:“标儿,此事不容有失。焚毁病尸虽犯忌讳,可直接埋入土下,尸体一开始腐烂,病毒就会跟着尸水渗入地下,会直接污染地下水,人喝了井水之后疫病就会持续蔓延,那才是真正的人间炼狱。至于煤炭,按这方式,炼制成蜂窝煤便可解决毒烟。咱们尽快行事,救人为救火,尽快挨府巡查,物资、人手调配都要快速安排下去。”
说罢,从怀中掏出一张纸,上面记载着的正是蜂窝煤的炼制方式。
众将领见太子表态,纷纷抱拳领命。
徐达率先起身,声若洪钟:“殿下放心,臣这就点齐人马,奔赴马田煤矿,定不耽误挖煤进度!”
邓愈也跟着起身,朗声道:“我去湘永煤矿,必保煤炭源源不断运出!”
一时间,营帐内气氛如火苗蹿升,众人各领任务,脚步匆匆,忙着整军、筹备物资。
季如风与朱标跨出营帐,晨曦洒在身上,却驱散不了心头阴霾。
两人直奔灾民安置点,一路上,季如风叮嘱:“标儿,防疫要双管齐下,焚毁病尸时,周边撒上石灰,参与之人皆用湿布捂口鼻;再安排医者熬煮防疫汤药,分发到各帐篷,人人都得喝。”
朱标一一应下,目光扫过简易帐篷,神色凝重。
安置点里,孩童哭声、大人咳嗽声交织,百姓衣衫褴褛,满脸疲惫与惶恐。
见太子亲临,灾民们纷纷跪地,哭声此起彼伏:“殿下救救我们!”
朱标眼眶泛红,高声安抚:“乡亲们莫怕,援兵、物资都已安排妥当,定护大家周全!”
与此同时,长沙府。
朱棣与道衍和尚正沿街查看灾情,有信使快马加鞭赶来,呈上朱标书信。
朱棣看完,眉头紧锁,将信递给道衍:“和尚,季先生要焚毁病尸防疫,与你法子相悖,太子已决意依他行事,你怎看?”
道衍和尚双手合十,目光深邃,轻声道:“此般抉择,关乎万千性命,贫僧亦能体谅。生死事大,既已定下章程,贫僧愿往武昌,助季先生一臂之力。防疫之法,不拘泥定式,能救命便是上乘。贫僧有些草药良方、防疫诀窍,或能补齐当下疏漏。”
朱棣微微诧异,旋即笑道:“和尚倒是豁达,既如此,咱们即刻启程,去武昌共渡难关!”言罢,二人翻身上马,马蹄扬尘,向着武昌疾驰而去,怀揣着化解危局的期许,投身这场与天灾疫病的鏖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