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兰花自知理亏,只又不肯服软。
小声嘟囔道:“一般都是亲生的孙子孙女,偏看不见咱家的,还有,有这些个银钱给孩子们扯衣裳不好吗,偏打肿脸充胖子请人干活。
“你要为这个生气,那就没道理了,过两日我还得去服徭役,娘一个人就是长八双手也干不完十亩地的活,再说,咱们一般也得了些银钱,娘不给做,咱们自个给孩子扯衣裳,谁又能说什么。”
听到男人说拿存下的铜子扯衣裳,秦兰花当即噤声,他们的私房钱早没了,她现在去哪里变钱给三壮四壮扯衣裳。
只秦兰花嘴巴丝毫不肯输,梗着脖子道:“我才不自个拿银钱给孩子扯衣裳,别人不晓得,只当是他们阿奶给掏的铜子,我这不是花费银钱给她长脸吗,我才不当这大傻子。”
“不掏就不掏,娘一向一碗水端平,有大壮二壮的,定也会有三壮四壮的,你莫恼火。”
秦兰花愤愤不平,她要的是和大壮二壮一个待遇吗,她要是儿子们和家里的几个赔钱货一个待遇。
想到三壮四壮活的不如几个丫头片子,她就心塞不已。
只是,为免又扯到由她保管的银钱,她一时也不敢再说更多。
…………
梁青娥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说起来,她去看小闺女的念头,不是今儿才起。
那日瞧见屋后的几株树果实累累,她原以为应在了小闺女的子女宫上。
只还没等她开始往镇上探问情况,三儿媳就诊出了有孕。
她这心里那是有喜有忧,喜的是家里明年又能添丁进口。
忧的是,怕心里的期盼又是空欢喜一场。
迷迷糊糊睡去,再醒来,是大毛妮吆喝吃饭的声音。
梁青娥穿衣起身,刚吃完饭,就见俩丫头急急忙忙回房换衣裳,她也没开口催,反而围着橘子树,低头仔细找着什么。
这场雨落下后,橘叶愈发的浓翠,青青的果子一夜之间仿佛长大一圈,枝头更是冒出了嫩绿色芽苞。
都七月了,这棵橘子树竟又开始长嫩枝。
梁青娥围着树走两圈,发现抽的嫩芽竟还不少。
果实累累,压的低处的枝条都垂到了地上,梁青娥把支撑着枝条的一根根竹竿重新固定好。
又弯腰从树下把沾着泥浆的叶片,一片片拾起。
她刚把冲洗干净的叶片收进布包,就听门吱呀一声响,大毛妮二毛妮脸蛋红红走了出来。
俩姑娘着一身淡青色粗棉衣衫,头发用翠色发带高高绾起,额头没有一丝乱发,整个人瞧着清爽又水灵。
“啥时候做的新衣裳,穿着真好看。”
听到阿奶夸赞,俩丫头立时笑眯了眼:“前段日子我娘让大阿奶捎回的布料,这两日刚做好。”
陈秋莲抱着乐宝,看着俩闺女欢快的小模样,心里也满足非常。
秦兰花坐在屋檐下,眼睛直勾勾盯着小姐俩身上的衣衫,心里酸的要命。
不过,她啥话都不敢说,生怕一张口,婆婆也让她掏私房钱给三壮四壮扯衣衫。
梁青娥见俩姑娘收拾的齐整,心里对陈秋莲更满意几分。
她冲俩丫头道:“你俩等会儿,我去后院逮只鸡,咱们就能走了。”
听到婆婆去小姑子家还要逮鸡,秦兰花就有些坐不住了。
她这次怀孕,虽鸡蛋白面不断口,然家里人也没顿顿吃糠咽菜,吃的也都是白面饭食。
可以说,她压根没得到特殊照顾,这会儿竟还要把鸡逮给出嫁的小姑子吃,秦兰花只觉凭什么。
小姑子出嫁这许多年,蛋都不曾下一个,吃的哪门子鸡,这鸡给她吃,她也配。
但她不敢吱声,便把眼睛看向陈秋莲,不停给她使眼色,希望她能开口阻止。
陈秋莲淡淡一笑,果然开了口:“娘,咱家菜园的菜今年长势不错,小妹往年在家时,最爱吃一口蒸豆角,娘也摘些豆角,小妹瞧见必欢喜的很。”
“果然还是你细心。”梁青娥冲陈秋莲温和一笑,复又拎起背篓,兴冲冲就去了后院。
秦兰花见陈秋莲三两句功夫,说的家里又赔上豆角,更是气的七窍生烟,扭头狠狠瞪向陈秋莲。
陈秋莲只抱着乐宝温声哄逗,眼神都不给她一个。
笑话,小姑子自来是婆婆的心头肉,这娘们不敢吱声,便想着撺掇她去触霉头,她瞧着很傻吗。
至于逮走的鸡,陈秋莲不是不心疼,然在五壮出生之前,小姑子一向对俩侄女和几个侄儿一视同仁。
有些时候,甚至俩闺女得到的礼物还多一些,只看这个,她就绝不会多嘴多舌。
一阵扑腾惊叫声后,梁青娥拎一只捆着腿的老母鸡走出来,背篓里,盛满了新鲜翠嫩的各种蔬菜。
走亲礼带齐,梁青娥背着菜蔬,拎着鸡,祖孙三人穿着草鞋,扎起裤腿,小心避开泥水,一路往镇上赶去。
饶是再怎么小心,等去到时,身上仍是不可避免的溅了泥浆。
踏在铺着青石板的街道上,三人把裤腿放下,又把草鞋换了,把衣裳收拾齐整后,方朝着于家杂货铺行去。
许是昨儿那场雨的缘故,今儿虽是逢集,然街上行人却不多。
三人径直赶到于家杂货铺,刚站到门口,站在柜台后的范氏一眼看见三人,忙热情迎出来。
“亲家来了,快请进来,这是大毛妮和二毛妮吧,出落的可真齐整,老嫂子真是有福,俩孙女个顶个的好模样。”
梁青娥一听范氏这话,就有些头疼。
按照她往常的经验,范氏接下来就要眼圈红红感叹自家人丁不旺,紧接着开始淌眼抹泪哭诉无颜面对于家祖宗了。
梁青娥劝慰的话都到了嗓子眼,然范氏还是眉开眼笑,一脸的喜笑颜开。
她心里就是一凛,范氏往日动不动就哭,她瞧着只觉得烦,这会儿范氏言笑晏晏,她又有些不安。
一时,梁青娥都不知是范氏有毛病,还是自个不正常。
“咋亲家一人在忙活,金宝和喜心怎不见,喜心每每回娘家都说婆婆宽慈,要我说,他们年纪轻轻的,该使唤就使唤,咱们这老胳膊老腿趁空歇着才是。”
话一出口,梁青娥就有些懊悔。
范氏心细又心窄,自己这原是客套话,她别曲解自己嫌她不中用吧。
梁青娥正欲找补两句,就见范氏亲亲热热拉着她往后院走。
一行走,还一行笑:“可不是亲家说的这个理儿,喜心最是贴心孝顺,家里操持的井井有条,啥事也不让我操心……
只孩子孝顺我,我也得心疼孩子不是,她这乍有了身孕,我就让她屋里歇着,至少也得等胎儿稳当了,才好由着她走动走动。”
啥,闺女怀上了。
这消息如同惊雷,炸在了梁青娥耳边。
她一愣之后,旋即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