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赵子常扮演的老苍头在进了山寨之后,就被打发去喂马了。山贼们见他拱肩缩背、颤颤巍巍,仿佛一阵风吹过来就能把他吹倒的样子,便没放在心上。他眼瞅着没人,正要去找荷花和江楠的时候,恰好听到江楠说要解手,忙站住脚步,转身回避了。
这时,两个喽啰走过来,见他独自在马棚外徘徊,扬手便要打。
赵子常蹲身抱头挨了两下,口中求饶:“刚才一位大爷说叫小老儿去厨房烧火,我因为不认识路,所以才站在这里的,不是有心偷懒。还请两位大爷告诉小老儿厨房在哪儿。”
那两人不疑有他,骂骂咧咧向他指明了路径,就去干自己的事情了。
赵子常到时,看到厨房里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将自己的来意对众人说了。山贼们对他很是嫌弃:“这么个老东西,留着做什么?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纯属浪费粮食!”
赵子常低头呵呵一笑,哑着嗓子道:“小老儿会的可多了:生火、煮饭、劈柴、喂马,都是一把好手。何况我吃的也不多。咱们寨子里生活这么好的吗?这大鱼大肉的,我在山下平常都吃不到……”
众人笑道:“这老头还羡慕起咱们来了!殊不知我们干的都是刀头舔血的营生,今日生、明日死。前日还折损了好几个弟兄呢!真是晦气……
因今日是我们大王的生辰,自然得好好庆祝一番,平日里哪能吃得到这些!”
赵子常点点头,叹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我已是风烛残年,管他明日如何呢!这山寨的生活倒也适合我。”
旁边一个山贼踢了他一脚,看他趔趄了一下,差点跌倒,众人不由得哈哈大笑:“老家伙,想得美!若不是嫌你这老骨头太硬、嚼不动,今日连你也吃了呢!还不快去烧火——”
赵子常心内虽恼,却也只得忍气吞声,一副怂样的受着。
他心里盘算着该如何破局,烧了半日的火,眼见没人注意,偷偷将绑腿松开,将在里面的纸包拿了出来,攥在手里。
锅里此时炖了一大锅排骨,赵子常趁人不备,站起来将纸包里的东西倾撒进去。正拿着锅铲搅拌呢,不防又被人踹了一脚:“老废物,你还敢偷吃!”
赵子常就势倒在地上,将纸包压在身下不让人看到。
旁边人劝道:“算了,叫他干别的去吧!”
赵子常慢慢悠悠地站起来,将纸包掖进袖子里。众人又打发他去洗芋头:“洗干净些,不然就叫你把这脏水喝了。”
赵子常卑躬屈膝地答应着,蹲下身来洗芋头。手刚要伸进水里的时候,忽然想到:“我这露出来的皮肤都是贴的假皮,一沾水岂不露馅?”于是忙把手缩回来。
山贼见他揣着手发怔,一巴掌打在他脑袋上:“快干活,偷什么懒!”
赵子常“哎呦”一声,捂着肚子道:“肚子好疼,可等不得了!茅房在哪里?我要去方便一下——”
“你还装——”山贼说着扬手又要打。
赵子常求道:“快叫我去吧,若是拉裤子里,岂不也要熏到你们——”
旁边的人纷纷捂着鼻子,仿佛真的闻到了臭味:“恶心死了!快叫他去——”
那山贼只得拉着他往外走,走出屋外,遥遥指着东北角那一处,不耐烦地道:“茅房就在那里,快去快回——”
赵子常弓着腰捂着肚子,一瘸一拐地往那边跑去。
到了茅房,想着没人看见了,这才伸直了身子,揉着腰,啐了一口,道:“苦煞我也!何时受过这等窝囊气。”
心里不禁又为荷花和江楠担心起来:自己一个男人尚且受此屈辱,她们两个女子岂不更加受害。
于是,他从茅房出来后,且不回去,还是绕回马棚去找她们。
好在,此时天已漆黑,山贼们都只顾着吃喝,不太在意他一个老头。赵子常一路走,一路用炭条将山寨中的地形记录下来,画在衣摆上。
到了马棚处,里面除了马匹,却无半个人影。糟糕,她们定是被山贼抓去献给山大王了!
赵子常顿时紧张起来,他耐着性子,先将草草画下的地图撕下来放在来时那匹马的马鞍底下。然后,把马解开,那马十分有灵性,自己趁着夜色冲开哨卡下了山。
耳听得一阵骚乱,赵子常趁人还没注意到他,先躲在暗处。遇到两个落单的小喽啰,偷袭得手后,换上了他们的衣服。
这时才撕掉脸上的假面,挺胸抬头,不用再装老头了。
他只拣暗处行走,便是遇到其他山贼,只低头哑着嗓子说去上茅房,一时还未被瞧出破绽。因为他往锅里下的是泻药,虽不能保证每个人都能吃到,但整体战斗力必然能下降许多。
只是这样,还是很难接近山贼头子住的正院,如何救她们?
他却不知,江楠这时已经悄悄挣脱束缚,挟持了山贼头子。她乃是仵作出身,有一种验尸用的细小刀片可以贴身藏着,她筋骨灵活,自己不动声色地割开了绳索。
江楠正一手用刀抵着他的后背,一手掐住他脖子上的死穴。又悄悄把刀递给荷花,叫她自己割开绳索。
荷花手腕没有她那样灵活,手都快抽筋了,还没割断,急得出了一脑门的汗。
江楠又低声催他把门外和窗下偷看的山贼都赶走。
山贼头子只得照做,只听他大喝一声:“猴崽子们,偷看什么!还不快滚——”
荷花正专心致志地用小刀割绳子呢,被这突如其来的暴喝吓得小手一抖,那刀子从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发出“叮”的一声。
江楠不由得暗骂一声。
山贼头子已然听到了刀落地的声音,突然暴起,一掌将江楠拍飞出去。另一只手就要来抓荷花。
江楠就地一滚,胸口如被铁锤砸了一下,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
抬头望去,只见荷花反应也算迅速,身子一矮,躲过了山贼头子伸过来的手。她双手用力一挣,好在绳索已经隔断了大半,叫她挣断了绳索。
双手恢复自由后,她就近抓起桌上的杯、盘,朝山贼扔去,企图阻止他的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