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冯去疾倒吸了一口冷气,眼神中充满了惊愕与疑惑:此人究竟多厉害,才能做到这些?
目前大秦有三个主要的盐产地:关中、蜀中和齐地。盐业本身已是暴利行业,且由朝廷严格管控。如果改为这种精制盐的话……
以他们对张落的了解,定然会和红糖生意一样大发横财。不过,少府负责管理山林、矿产资源带来的收益,而盐业就在其管辖范围内。冯去疾想到这里,目光重新落在张落身上。
不出所料,张落向嬴政恭敬地拱手。
“陛下,微臣献此制精盐之法,但盐业经营权……嘿嘿,是否可以划归内史府呢?国库确实需要更多的进项。”
冯去疾顿时呵呵笑了几声,心中暗道:这可是敢跟陛下争夺盐铁利益的第一人啊!
嬴政也不禁笑起来,明白这背后的意义:
他深知盐的丰厚利润,否则也不会由朝廷专营。
“嗯……少府名义上算朕的内库,但实际上也是大秦的另一座国库。”每逢重大工程或国家所需,国库资金不足时,少府的资金就会补充进来。当前修建的驰道如此,郑国在挖凿的关中六辅渠也是这样。
“罢了,这样吧,你将此法交给少府,然后今后精制盐所产生的利润,四成归你,六成归朕。”
张落管理财政不同于以前那些总抱怨穷困的内史官员;他行事果断,在花钱的同时也会注重创收,所有利润最终都回归大秦。所以嬴政对此并不在意。
听完这话,张落算了算账。
粗略估计,一担普通的盐能卖到八百钱,那么这种精细制作的盐肯定价值更高。
至少现在市面上,即便是一般的粗盐也只有贵族和豪强家族才消费得起。
“陛下,那我们是否考虑精制盐售价每石六千钱?先维持几年再逐步降价?”
数年后,大秦境内的局势应能相对稳定。到那时,张落还打算开放红糖的销售渠道,不再由朝廷垄断专卖。按一石精制盐六千钱计算,若内史府能够拿到其中的两千四百钱净利。除去加工费、运输等费用,也有大约两千元的利润。假设每年卖出五万石盐,那就是整整一亿铜钱收入。
目前整个大秦国人口只有约两千多万,赋税主要包括田租、户赋和口赋。而每人每年要交纳一百二十钱的口赋(适用于15岁以上、未满57岁者)。这部分税款主要用于支付军费开销——养一支一万士兵规模的步兵队伍就需要八千万文左右。口赋缴完军费后若有剩余,才会存入国库。
对于张落设想通过逐步取消户赋和发展经济的想法,嬴政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朕欲调整一下,精盐一石卖万钱,粗盐一石售价五百钱。”
“让普天下的百姓都能负担得起食盐。”
“至于那些贵族豪族,不必担心他们的财力。”
“你们觉得呢,冯爱卿,蒙爱卿。”
冯去疾和蒙毅面露一丝尴尬。
“陛下的观点十分正确。”
即便是没有其他收入,仅靠家庭积累的财富,也够他们子孙数代享用不尽。
更不用说,他们是开国的功勋大臣。
对于这一点,张落自然没有异议。
之后。
张落请辞。
然而,在内史府门前,遇见了不同于凡人的宵梦。
“道教的宵凤拜见上卿大人。”
即使是鞠躬致敬,也让人感觉她高不可攀。
“不知你找我有何贵干?”
张落一边说,一边观察到宵凤的一头银丝。
“之前我们道教曾助上卿抵御过阴阳家一段时间,今天前来,是希望向您索取一个恩惠。”
她上下打量着张落,没有携带佩剑吗?
宵凤对自己的一头白发被众人关注完全不在意。
入道后,她的欲望接近消失,几乎没有喜怒之情。
她的内心就是天地,
所有外物对她来说都不重要。
张落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细细品味起宵凤的容颜。
“天地如同万物的客栈,光阴则是千秋万代的游客。浮华的人生如同梦境,真正的欢乐能有多少呢?”
“你的修为已经达到了这样的境界了吗?”
宵凤听后,眉宇间露出一丝惊讶。
不解地看向张落,
“上卿此话深合道家义理,未曾想到您的悟性如此高超。”
“此话我已牢记心中,感谢上卿指教。”
宵凤轻轻鞠了一躬,表明刚才她是真心请教。
张落则轻抿嘴角,
“别这么说,我还只是个俗人。”
说着,张落轻笑一声,有些不以为意的样子,
“世人皆称你是道家的奇才,刚才竟然对我的话感到惊讶,可见你的境界尚有不足。”
宵凤的嘴唇立刻紧紧闭拢。
尽管面无表情,
但她手中的拂尘却转了一个方向,朝向左侧。
接着,
宵凤的目光迅速环视四周,
心里清楚。
原来,张落背后有不少人在暗中保护着他。
“上卿的教导与指点,我铭记于心。”
毕竟她是来向位居秦国高位的九卿之一请求帮助的。
“我这次来,是为了说两件事……”
“等一等。” 张落伸手挡在了宵凤面前。
“你要用一份人情交换两件事?”
“像你这样的才能,不做商人都可惜了。”
宵凤一时语塞,
手中的拂尘又重新转回右侧。
“我认为,在抵御阴阳家一事上,我们已经对上卿大人有大的贡献,并且这两件事对你来说都不难完成。”
第二件事,其实是想查看张落的承影剑是否是真品。
如果是真正的承影剑,则不属于这两项内容范围之内。
“不可,只能有一件事。”
张落抬头看了看天色,“时间不等人,我要开始办公了。”
他是直接从章台宫过来的,只是想着看有没有新的工作需要处理。
虽然上卿经常提前离岗,但他依旧认真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这几天在咸阳,宵凤已经听说了张落的事情,因此并不感到意外。看着张落坚定的态度,宵凤当即做出了决定。
“实话告诉你,廷尉府里有一位道教人士,我想见他一面,问问一件重要的事情,不过蒙毅并没有同意。”
张落眉头紧锁,“廷尉府关押的都是重犯和叛徒,你想见的人是叛贼吧?这绝对不可能,谁能保证你们不会暗中勾结呢?江湖人总是拐弯抹角的。”
宵凤微微摇头说:“不然,如果上卿不放心,可以一同在场。”
张落并未立刻回应,而是用目光打量着宵梦,而宵凤也从容应对,两人凝视着对方。大约过了二十几次呼吸的时间,张落突然笑了起来。
“那你就明天再来吧,今天蒙毅正在宫中向皇上禀报这段时间抓到的叛贼。”
“多谢上卿。”宵凤道谢后离开了。
同一时刻。
天空茫茫无边,两支刚刚完成贸易归途相遇的商队正缓缓穿越漠北往南方前进,直至天色已晚才扎下营来。他们带来的茶叶、丝绸及随便铸造的青铜锅都卖出去了,换取了大量的皮草、牛羊,甚至还买了一千五百个 隶与五百个 隶。
草原上的胡人精明得很,不肯用战马交换其他东西。至于奴隶,一部分来自俘获的敌对部落,另一部分则是从两个较小部落抢来的上千人。这些在草原上的人们既重要又脆弱。
其中一支商队还包括几名朝廷派来假扮商人的官吏,意图同胡人商谈。典客卿的手下休和开也在这些队伍里。
他们此时聚在一起整理绘制的地图、记录的路线以及途中遇到的各个部落的数量和位置。回到咸阳后,会与其他商队的地图整合。
“据我观察,漠北之上匈奴与东胡势力相近。”
“但由于匈奴控制了河套,看起来更强大一些。”去往匈奴的官吏一脸愤慨,显然在那儿受到了冷遇与嘲笑。自从秦统一天下以来,朝廷一直未抽出足够时间和人力对付这群胡人,长期采取守势也让他们逐渐忘记了曾经被震慑的感觉。
去东胡那边的情况也没有更好多少。即使表面上胡人们对他们还算礼遇,但这主要是因为他们假装成走私商队的总管,互市提议仍然毫无进展。一方面是带过去的东西太少、太贵,另一方面走私商队让胡人们的胆子大了不少。能凑出这么大规模商队的,必定有不小的势力,比如像与戎狄交易生意最大的乌氏倮。
而且,匈奴头曼不时旁敲侧击询问河套以南的地况,表面上声称只是好奇。但私底下从未停止过对中原边界的侵扰,无论是匈奴还是东胡,甚至是小规模的戎狄如楼烦等,也都偷偷进行了不少这样的行为。毕竟杀了劫掠的对象之后,就没有人再知道 了。
休转过头看了一眼两个正在争吵的官吏,心想:“放心吧,战火很快就会席卷整个草原。”
次日。
张落派人将精盐的制作方法送到了少府,并再三叮嘱,以后每次精盐利润到账时,必须立即把属于国库的四成送往内史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