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冠军侯府内,赵牧与李斯入内后,侍从随即关上了殿门,樊哙和周勃被派往守门。两人互施一礼,而后落座。
李斯深邃的眼神中闪过一抹果决:“冠军侯,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有句话我一直想跟冠军侯直说。”
“大人请说。”赵牧礼貌地回应。
李斯郑重其事地说道:“愿意效忠冠军侯,助你取代公子扶苏成为储君。”
言毕,李斯眼神坚定不移,仿佛下定重大决心。这话说出的重量不容小觑,相国之尊竟然要投靠自己,这让赵牧始料未及。李斯的提议无疑是拉拢自己的一次明确尝试;然而公子扶苏身后还有御史大夫王绾支持。赵牧虽与黄石公交好,但远称不上真正盟友。
李斯今日表现出的态度和迫切的诉求显而易见,他急于投诚赵牧并助其篡位。“相国,倘若您愿意结为同僚共事,则荣幸至极,”这是赵牧给予李斯的一个含蓄而委婉的答复,并无完全答应或拒绝之意——即表明可以交朋友也可以互相支持,但绝不愿被借力利用。
席间稍作停留,在午饭时分留李斯于侯府用午膳。席上闲谈之中,谈及阴阳家之事,李斯又忍不住提及月神,“听说冠军侯折服了阴阳家的月神,并被视为天人。”
李斯满脸疑惑与好奇,“请问冠军侯究竟是以何等高论使阴阳家如此信服。”
闻言,赵牧脸上保持平静如故,然心中却百味杂陈,原本只是把伏羲八卦和先天理论分享给月神,却激起这样巨大的震动。难道说这些在道家体系里都是未知?
面对李斯好奇的目光,赵牧淡淡地说:“那是师门传承的些许自然法则罢了。”
见李斯欲追问深浅,忙补充一句: “还是莫要细问吧,师门有规训,不许拿门中所学自吹自擂。”
赵牧随口编了一个借口,其实他真的不愿意和李斯多谈关于伏羲八卦之类的课题,毕竟这些东西都是他从后世得知的。简要讨论还行,一旦涉及深入的内容,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除了因为李斯精明无比容易捕捉破绽外,当时的百家争鸣背景下也容不得丝毫差错。因此,当李斯察觉到赵牧不想详细谈论师承渊源时,他明智地没有再继续追问,毕竟春秋战国时期,各派别之间的传承差异巨大,很难直接互通消息。
这让赵牧惊讶不已,随便编个师承竟然能被月神与李斯坚信不疑。但转念一想,若无明确师承背景,他的实力如何而来就无法说清了,在这个讲究传承有序的世界里尤其如此。一个绝顶高手必然有着深厚的来历。
于是,赵牧看向李斯说道:“假设一个人突然出现在这个世界,那他来自何方?”
“每个人都是在父母赐予生命的刹那,才出现在世界;最终也毫无知觉地离开。说起根源,莫过于生养自己的双亲。”
李斯平静回应。赵牧听得倒吸一口凉气,随后又小心翼翼地道:“我还有一个问题,是陛下托付给冠军侯确认的事情。”
“什么事?” 赵牧疑惑询问。
李斯小心翼翼取出锦盒,并打开手帕展现于前,“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瞬间赵牧眼眸瞪大、惊愕难言!他声音嘶哑地追问李斯这是谁写的?
原来这是夏玉房献给皇帝的手帕上的字迹!
这一刻赵牧内心波澜壮阔,因手帕上的笔迹居然与阿房墓碑上的如出一辙!
这令他对许多事情重新思索起来——那些原本以为调查清楚的事实,似乎被他忽略了某些关键环节。于是立即起身对李斯说道:相国大人,请代为保密一段时间,我要离咸阳进行一项核查!
将李斯送到门外后返回家中闭目冥思,想起所有经历过的点点滴滴……
刚穿越而来的那时,正值少年求学生涯的尾声,对于这个时代的“阿房”二字并没有太多感情,只是急于在秦国一展抱负,而现在,细品之下,才发现一切都显得那么奇怪,好像有太多的细节值得深究。
少年在十五岁时离家求学,十九岁时返回家乡,然而他回到家中的第一眼便见到了母亲阿房的坟墓,顿时悲痛欲绝,甚至因过度伤心而气绝身亡。就在此时,赵牧穿越到了这个世界。
在这四年的求学时光中,这位少年经历了不少风霜,并拜见了众多名师。但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原本健康新好的母亲为何只剩下一抔黄土?没有时间去探究母亲去世的原因,他就已经在悲伤中撒手人寰。
赵牧并没有思考关于阿房 的具体问题,也不关心这座墓碑是何人所立,他只接受了自己身处新的世界这一事实,因为初来乍到以及出于对死者的尊重,赵牧并不愿意刨开坟墓,检查是否真有其事——这违背了一个为人子女应有的尊重。故而他只是接受坟墓的存在。
可是,在今天同李斯的一席对话后,阿房的真实境况又让赵牧开始怀疑:阿房是不是真的死了!仅仅凭借一座写上阿房名字的墓冢就认定阿房已逝!
自赵牧前往沛县算起,至今已经过了八个月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谜题一直在赵牧心中缠绕不休,但因肩负重大使命而未曾深思此等事务。现今完成任务后的他,决心要将此事调查清楚!
于是,在过完一个时辰之后,赵牧单人匹马独自离开了咸阳城,未携带一名将士和仆从,仅携带一柄名曰巨阙的巨大宝剑。三天后,赵牧来到了穿越之处的那座小院。
那座属于阿房的坟墓依然在那里,上面散落着干枯树叶。
怀着庄重的敬意,赵牧三跪九叩,并诚恳祈祷道:“若我的行动打扰了您的安宁,请恕我之罪,为了揭开 ……”。说完这些话语,赵牧又行一次大礼,拿起手中的宝剑开始挖掘阿房的坟墓!
然而结果令人惊讶,坟墓里竟是空荡荡一片。
阿房果然还活着!那么她现在究竟在何处呢?
赵牧在院子里站定,不禁流下热泪。母亲没死这个事实,对他来说无疑是极大的鼓舞与解脱。
“如果始皇帝知道这一切,会娶阿房为妻吗?”
赵牧回想着始皇曾许下的誓言:“生不得纳阿房女为妃”。此刻茅屋已然破旧不堪。
整理好了阿房的坟墓后,赵牧心中暗叹,阿房为什么要这样避而不现?她在哪儿?赵牧感到很迫切想要找到自己的母亲。或许是因为希望他自己能专心完成事业吧。可她如今在哪里呢?肯定不会在外祖父那边,否则早就会知晓了。
最后,赵牧决心已定,必须寻找母亲,并返回咸阳告诉始皇帝 ——阿房仍然活在人间。
赵牧明白,始皇帝一直不敢提及“四八零”这个名字,因为他害怕得知那个会让自己心碎的 。同样,其他人也因为畏惧始皇帝的怒火而不敢深入调查。
如今,赵牧已经确认他的母亲还活着,他认为是时候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始皇帝了。
他下定决心,在返回咸阳后立刻告知始皇帝。始皇帝已经等待她长达二十年,并发誓这辈子不再娶阿房为皇后,永不另立她人为后。她与他分别已经二十载!
如果现在陈平的情报网已经建立起来就好了,可惜现在的赵牧没有情报来源。他也很好奇,想知道陈平会把这组织建造成什么模样,心中暗自希望不会是一群乡野粗人的乌合之众……
但赵牧并不知道,对于自己的命令,陈平早已全力以赴。陈平不仅在筹建情报网络,而且立志要建立起世界上最强大的情报系统,只汇聚天下的精英。
**章 台 宫。**
始皇帝正在批阅奏折时,宦官走进来报告:“陛下,相国求见。”
始皇帝放下手中的笔,说道:“宣他进来。”
李斯进宫,行礼道:“臣参见陛下。”
始皇帝挥挥手让他免礼,然后开口询问:“怎么样了?”
“陛下,冠军侯已离开咸阳,他说让臣保守秘密。”
始皇帝皱起了眉头,问道:“他为什么离开了咸阳?是要效仿黄石公弃官而去吗?”
李斯从怀里掏出那枚装有丝帕的锦盒递给始皇帝。
看到锦盒,始皇帝依然一脸疑虑。
李斯说:“回禀陛下,冠军侯说他有一件重要的事要亲自去确认。当他看到手帕上的字迹时,表情非常震惊。”
始皇帝猛然站起,脸上带着期盼和一丝紧张:“你是在说阿房还活着!你说的是真的吗?赵高不是早就回报过说看到了阿房的坟冢吗!”
李斯脸色微变。他知道始皇帝早知道了关于阿房的消息,甚至被告知看到了她的墓,但他仍对阿房怀着深深的思念和牵挂。阿房是他唯一不愿面对失去的人,即使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始皇帝也不肯承认,宁愿编造故事告诉她尚存世间,幸福地生活着。
赵高认出了那个坟冢,但他绝不会去挖掘,否则必定引来杀身之祸——扰动始皇帝最爱之人安眠的地方无疑会令始皇帝暴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