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听着那女人没完没了地说着他人的重要性。
他的父母也在那儿，分别坐在他两侧，离他的距离远了一把椅子的宽度，怎么看都算不上亲近。
他母亲依旧情绪崩溃，而父亲则一脸冷峻。
他那哭泣的母亲诉说着日子有多艰难，说感觉就像失去了两个儿子一样。
威廉自然对此感到不悦，怎么能把那个他们称之为兄弟的残次品和自己相提并论呢？
自己可是个功能健全、各方面都很出色的人啊。
不过，他脸上当然没表现出来，他从来都没怎么学会假哭这一套，
所以只是低下头，假装难过，他确信自己这副模样把所有人都骗过去了，甚至连角落里睡着的獾都被瞒住了。
这个女人是个心理治疗师，只有她知道事情的真相，知道威廉都做了些什么。
威廉接受了这一点，因为据他所知，对于过去犯下的罪行，她没有义务去告发，只有在怀疑未来会有犯罪行为时才有责任上报。
而且他父母坚称他“不懂事”以及“不是故意的”，这一点可能也帮了忙。
当然，他很乐意强化这种误解，或者说至少他试着这么做了，可眼前这个该死的女人很敏锐，看穿了他的把戏。
她也知道他现在其实并不难过，但他至少得在父母面前装装样子，毕竟他们掌握着经济大权呢。
而且他的治疗师给了他很好的建议，告诉他应该更注重别人对自己行为的看法，
他得承认，她的很多观点都很有逻辑，所以他听从了这些建议。
威廉把这位治疗师视为自己为数不多敬重的人之一，她很聪明，而且无疑是他见过的最厉害的操纵人心的高手，
她跟自己、跟他父母、跟在躺椅上睡着的理查德，还有当他和父母在一起时，说话的方式全然不同，
这太厉害了，对他来说也是个绝佳的学习机会。
他父亲依旧像往常一样冷峻，一边摸着头上的獾，一边问道：
“那药有效果吗？在采取进一步行动之前，我们得确保一切都没问题。”
“有效果，帮助很大，”治疗师说，“我们最近甚至还能减少剂量了，因为已经取得了很大的进展。
我还觉得威廉的教程点数比理查德的要多呢。”她微笑着说道。
威廉就坐在那儿听着，心里还是对那种暗示他有所欠缺的说法有点恼火，可他也得承认，
在别人看来，或许他确实好像缺了点什么，他可以通过假装自己具备那些东西来弥补，不过也不是总能做到，也不是能骗过所有人。
“威廉，你有什么想说的吗？”她转头问威廉。
威廉已经练习过该怎么回应了，于是尽可能装出一副悲伤的样子，结结巴巴地说：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这会给大家带来这么大的伤害……我保证我会变好的，再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了。”
他母亲听了这话哭得更厉害了，就连他父亲那担忧的神情也稍微缓和了些，要是他当时能挤出几滴假眼泪，而且身上没沾着血的话，那就完美了。
“还有，威廉，我们之前谈过的另一件事呢？”这位和善的治疗师又笑着对他说道。
威廉有点困惑，心里想着：还有什么事？在这些治疗过程中，她本来就很少主动跟自己说话，可他们还谈过别的什么事呢？
不对，整个情况都不对劲，这是怎么回事？他疑惑地看向站在身旁的铁匠，可铁匠只是摇了摇头，和他一样困惑。
“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威廉。就是我们说过你欠缺的那件事。”
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股黑暗的气息开始蔓延开来，一个巨大的黑暗球体冲破了天花板。
“我们说过你有多弱小，威廉，你有多可悲，如此脆弱又无能……永远都没办法真正掌握权力。”
她说完，门被踹开了，一个身披斗篷、手持武器的人朝他冲了过来，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把骨质匕首刺中了胸口。
那个弓箭手只是低头看着倒在地上的他，他全身麻痹，动弹不得，那双眼睛盯着他，仿佛他是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小动物，
他没法动弹，也没法呼吸，躺在那儿，感觉生命正缓缓从身体里流逝，完全无能为力，随着毒药蔓延，他的胸口开始腐烂，黑暗球体里，
卡斯珀那张嘲笑的脸正居高临下地嘲弄着他。
威廉在一间小屋的简易床上坐起身来，尖叫出声，他的心怦怦直跳，全身冷汗淋漓。
因为他的尖叫，门很快被打开了，治疗者卡罗琳走了进来，威廉忍不住颤抖起来……他现在可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这副模样，他感觉自己太虚弱了。
“威廉，你怎么样了？”卡罗琳问道，不过她看他的眼神和跟他说话的语气都跟往常不一样，声音不再温暖友好，而是有点冷淡。
威廉竭尽全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被吓得够呛，都顾不上卡罗琳态度的变化了，“嗯……嗯，我没事，就是有点累，感觉糟透了。”
他闭上眼睛，试图整理思绪，他输了，而且在这个过程中差点丢了性命，那个弓箭手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那属性又是怎么回事？到底是谁会打造一个完全侧重于感知和防御属性的人物构建啊？还有那毒药……
那可不只是普通的毒药，而是带有魔法属性的，比獾的毒液厉害多了，他难道还会魔法不成？
就在威廉整理思绪的时候，理查德也走进了小屋，年轻的施法者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都没注意到，不过当一道屏障笼罩住小屋时，他倒是警觉了起来。
“嗯？”他惊讶地叫出声来，困惑地抬起头，看到卡罗琳和理查德冷漠的眼神正盯着自己。
“那么，发生什么事了？”理查德问道。
威廉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看，然后戴上他那无辜少年的面具，说道：
“我去看看卡斯珀那家伙需不需要帮忙，但是——”
“别胡扯了，我们知道你没去，”理查德打断了他，
“你是想去杀了他，就像你杀了那么多人一样，这场荒唐的闹剧该结束了，别再瞎编了，老老实实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威廉又一次吃了一惊，什么？他知道了？怎么会？理查德可是被他骗了这么久啊，卡罗琳也是，他什么时候——
“你以为我会不知道吗？你做事可一点都不隐蔽，威廉，你是挺厉害的，没错，但你还年轻，没什么经验，是一件我放任太久、威力强大的武器。”
理查德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我了解你这种人，我可不是那种觉得你本性恶劣就看低你的心理医生，
你是个聪明的年轻人，有着无限潜力，能成为完美的战士，可每个战士都需要一个指挥官——
一个能引导你充分发挥潜力的引路人，以你的聪明才智，你应该知道有个后盾支持的好处。”
威廉比之前更困惑地看着这个人，他看上去……很严肃，这是怎么回事？
他以前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什么时候？”他只能结结巴巴地挤出这么一句话。
“我们第一天见面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了，你以为我会注意不到一件活着的武器大摇大摆地走进我的营地吗？”
年轻的施法者此刻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威廉感觉他们不像是要攻击自己，
而且说实话，他还是觉得太虚弱了，没力气打架，这挺奇怪的，毕竟他所有的能量储备都是满的。
“你想要什么？你想让我当个士兵？”他试图装出冷峻的样子，至少得装装样子吧。
“不，我想让你当个超级士兵，我提议我们结成伙伴关系，我会在后方支持你去获取更高的力量，而你要帮我成为这个营地的领袖——
这是个互利的协议，我知道你想要教程点数和等级，我死了的话能给你提供不少……但我活着能给你提供的东西可要宝贵得多。”
威廉对这个人的态度挺满意的，原来这就是他这么久都没动手的原因啊，终于有个足够聪明的人能认识到他的价值了，可算等到了。
“好的，”他同意了，这是好事，对吧？
“太好了！”理查德笑着走过去，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
“你都想象不到我有多高兴能有你做我的伙伴，我想不到还有谁比你更合适了，卡罗琳，确保他恢复到最佳状态。”
“当然，头儿！”卡罗琳笑着走过去给年轻人治疗，威廉没感觉到她的治疗有多大效果，但确实觉得恢复了一点力气，
“我已经尽力了，剩下的只是疲劳问题，几个小时后应该就没事了！”
“好的，那就让威廉好好休息一下吧，”理查德满意地点点头说道。
“就这样？”威廉疑惑地问道，他们就打算把他一个人留在这儿不管了？
“等你状态恢复到最佳了，我们就能去查清楚是哪个蠢货袭击了你，到时候来找我或者派个人来通知我就行，
我们现在是伙伴了，我可没法命令你做什么。”说完，他和卡罗琳一起离开了房间，屏障也随着她一起消失了。
威廉不太确定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很确定这应该是件好事。
小屋外，理查德和卡罗琳一起走着，他脸上的笑容变成了一抹轻蔑的神情。
理查德走进小屋时怀着两个目的，而且事先已经和卡罗琳商量好了计划。
第一种情况是，通过装出冷峻的样子，向威廉施压，从他嘴里套出袭击他的人的信息，然后利用他还很虚弱的状态，直接干掉这小子，
鉴于他之前已经完全恢复过了，理查德推测自己能拿到他所有的教程点数和全额经验值，卡罗琳可能也能分到一些，不过那也没关系，毕竟卡罗琳是自己人。
第二种情况就是实际发生的这样，威廉现在很脆弱，容易被操控，尽管他自认为很强大，
但刚刚发生的事还是让他受到了不小的惊吓，这个破碎的孩子比之前更加不堪了，所以理查德趁机利用了这一点，
他迎合了威廉的自尊心，成功拉拢了他，在最后时刻，他的技能提示他，威廉现在对他“忠诚”了，他的任务进度也证实了这一点，提升了一个百分点。
其实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里，威廉都在不知不觉中对他表现出了忠诚，理查德故意把那些忠诚度没那么高的队伍派到侦察兵告知他威廉所在的区域，
威廉这人很好预测，每次都会把那些人杀掉，在理查德看来，这是双赢的局面，要么除掉那些对自己不忠诚的人，要么失去一条会咬人的恶犬，都无所谓。
在这之前，他总共只需要这么做三次，之后就干脆让自己的人完全避开威廉了，很长一段时间里，理查德都希望这个蠢货能在和海登的手下交手时把自己给作死，
可惜，一直没发生这种事，威廉虽然狂妄自大，但说到底，还是个胆小鬼，要是知道对方实力很强，他就会完全避开，每次理查德外出，威廉就往完全相反的方向走，这滑稽得很。
至于他为什么现在决定拉拢威廉呢？因为威廉现在足够脆弱了，理查德一看到他就感觉到了他的虚弱，这是个迷茫的孩子，对自己没了信心，
所以理查德在这个时候给了他迫切渴望的认可，先是通过贬低他来确立自己的权威地位，
然后再抛出合作的橄榄枝，装出好像真的很需要他的样子，这小子就这么轻易上钩了。
他的忠诚是靠不住的，基础烂得一塌糊涂，但目前来说也够用了。
所有的工匠都已经被视为对理查德忠诚了，也许用“忠诚”这个词不太准确，但他的技能和任务确实是这么认定的，要他说的话，
与其说是忠诚，不如说是依赖更合适，总之，他现在把他们看作是自己的人了，唯一没给他这种回应的就是铁匠，
但他可以慢慢处理这个问题，也不是说非要每个人都忠诚才行。
雅各布也是个例子，他的忠诚度几乎每天都在变，挺奇怪的，但理查德从没从他身上感觉到过危险，伯特伦也是这样，
他总是跟着雅各布，从来没对理查德表现出过哪怕一次忠诚，但很明显他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对雅各布有着至死不渝的忠诚，这其实也不是什么问题，因为他显然很在乎卡罗琳，而卡罗琳无疑是忠诚的。
必须得让威廉归顺或者死掉，理查德现在剩下的对手就只有海登和他的队伍，以及一个可能存在的第三方威胁，也就是袭击威廉的那个家伙。
哦，最后再说一下威廉……他虽然是个有用的帮手，但可不是个好帮手，对理查德来说，有点太野性了，毕竟一条野狗哪能那么容易就被驯服呢，
你可以喂它，让它暂时保持忠诚，但理查德可没天真到认为威廉不会在某个时候背后捅他一刀。
对付海登的话，威廉会是个有用的工具，这也是他今天费心拉拢他的唯一原因，可一旦海登和他的营地要么被同化，要么被消灭……
这条疯狗就得被除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