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贺渡尘背过身去,在那摇曳烛光的映照之下,他的背影竟显得有几分孤寂落寞。
原本如苍松翠柏般挺拔的修长身形,此刻却仿若被黑暗悄然侵蚀的修竹,失了往昔的傲然与坚韧,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硬。
他在逼着自己狠下心来,决然地不再去看顾元池一眼。
就这样吧......
或许观星长老说的是对的,他确实是对着自己的徒弟动了心。
但是……不应该的,他们既然做了师徒,那就只能是师徒。
“弟子就是弟子,你自当断了这份心思。”贺渡尘的话语自齿间冷冷吐出,语调平平,却如同一把锐利无比的冰刃。
不是,这么敏锐的吗?
我这才刚开始第一步计划啊?!
就只是借着周瑾轩的手送了那么一枚小小的剑穗,你就看出我想撮合你俩的心来了?
这合理吗!
可贺渡尘话里话外的不就是这么个意思吗?
顾元池已经有些庆幸了。
还好,还好。
还好他已经有预感了,不行就换planb呗,大不了辛苦一点。
真是钱难赚,屎难吃。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全款拿下那套房子啊!
再者说了,贺渡尘这副样子是在搞什么啊?浑身幽怨,那眼神、那姿态,简直就跟自己渣了他一样。
顾元池忍不住在心里腹诽,他不过是想为两人的感情寻一个出路,怎么如今倒像是自己成了罪魁祸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一般。
这俩可是官配啊!又不是什么邪教cp,但还算了吧,俩人都没那个意思,他就算使出牛劲来撮合也屁用没有。
不行就不行吧,反正他也觉得周瑾轩那样的性子和这种闷葫芦在一起以后也高兴不了。
顾元池心中虽有不甘,但也只能暂且放下这念头。
强扭的瓜不甜。
他抬眼望向仍背身而立的贺渡尘,轻声说道:“师尊,弟子知错,此后不会再提了。”
言罢,他缓缓转身,就打算离开这长华殿。
太闹心了!
还是自己好好修炼的强,别人谁也靠不住!
贺渡尘听着他的话,身形微微一震,眼神有些飘忽,却并未出言挽留。
待顾元池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他才缓缓转过身来,看着顾元池合上那扇门,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
顾元池的身影消失在那扇门后,贺渡尘的世界仿佛被抽去了一抹亮色,徒留无尽的黯淡与寂静。
他缓缓走近那扇木门,伸出手,却只是轻轻搭在门上,并未推开。
当断则断……
贺渡尘摸着木门的手忽的一紧。
趁现在一切都还没开始,趁他还未泥足深陷,趁着……顾元池不算太喜欢他。
他和顾元池不一样的,顾元池或许会因为自己年少便会顺着自己一时的兴起来撩拨他,但他不行。
他已经一个人太久太久了,从前觉得没有什么,他一个人待着,没有烦人的东西过来打扰,也挺好的。
但是……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对顾元池起了这种心思的。
起初他告诉自己,他对这个少年多加关注,不过是因为观星长老的那番话。
那番关于师徒命运纠葛的警示,让他不得不对这个徒儿多留几分心思。
他对顾元池多加照料,不过是因为他是自己的徒儿,且勤勉好学,身为师长,理应对这样有上进心的弟子悉心栽培。
这是他给自己找的理由,试图用这些冠冕堂皇的借口来掩盖内心那一丝异样的情愫。
但是时间久了,他便骗不过自己了。
是因为初见时,这人便主动相邀?
还是他看着自己眼里没有旁人眼中的畏惧?
又或者……只是因为那个人是顾元池而已。
可是顾元池和他不一样,他看着自己的眼里没有那种东西,没有那种叫人心悸的东西。
他还以为顾元池对自己并没有心,但顾元池却送了自己那枚剑穗。
可能顾元池对他也有一两分的情意,却并非……非他不可。
若是日后顾元池腻了怎么办?当然,贺渡尘不是担心自己该怎么办,而是在担心顾元池该怎么办。
因为……如果开始了,一旦他放任自己沉沦于这份禁忌之爱,那么他决计不会让顾元池先离开。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他深知自己的性子,一旦陷入,便是全心全意,至死方休。
所以,请离开吧。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顾元池。
如果你回来挽留我,那么你就……再也没有后退的余地了,我再也不会纵容你离开。
贺渡尘的双手在袖中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却浑然不觉疼痛,因为心中的痛早已盖过了一切。
不得哭,潜别离。
不得语,暗相思。
两心之外无人知。
深笼夜锁独栖鸟,利剑春断连理枝。
所以……趁着还没开始,趁着我纵容你,趁着你还自由。
走吧.......
只做师徒。
不涉情爱之渊,不谈风花雪月。
我但将毕生所学,悉心相授。
你则敬我、信我,心无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