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各位！” 我双手一拍，吸引众人注意力，“我们都准备好去肃清那些异教徒了吗？”
斯凯和卡皮塔一脸无趣地看着我，大概是因为压力和愚蠢的混合情绪。我的笑话显然很搞笑，毕竟我们三个要去消灭审讯官组织，这个组织一心致力于追捕和阻止像我们这样信仰的异教徒，可他们自己恰恰就是这种异教徒。这是对通常的 “异教徒肃清异教徒” 模式的有趣反转。至少努加斯友善地轻声笑了笑，但这种满足感又引发了一阵自我厌恶，像胃黏膜出血一样灼烧着我。
唉，事已至此，现在怀疑自己也没用了。等几个小时后，在我屠杀了将近一百个自己城市的人之后，我再去为自己糟糕的决定哀叹吧。
“那么，是时候了吗？” 斯凯直截了当地问道，他慵懒地从一直躺着的我的沙发上起身，借助念动力轻松改变姿势。即便他性格糟糕透顶，我也很难不欣赏他的力量和优雅。
“确实是时候了。” 我确认道，“圣殿骑士军队已经离开城市，加尔达拉和阿登也在其中。玛格丽特刚告诉我，维塔已经出发去战场上与他们会面。我们的机会来了。让我们把天空希望城变成一个对我们所有人来说更宜居的地方，嗯？”
“行。当然。” 斯凯哼了一声，“但维苏威…… 如果事后我发现你一直在耍我们，我会让你付出代价，不管后果如何。你明白吗？”
呃，来了。真是个笨蛋。他真觉得我需要他来告诉我，如果我背叛他他会生气吗？哦，呜呜。当然，我确实打算背叛他，因为他是个恐怖分子和连环杀手，而且维塔不喜欢他。卡皮塔也得死，不然她会试图为他报仇，但如果运气好，等我们下次见面时，我可以把他们的尸体和灵魂收集起来当作礼物送给维塔。他们可以在来世幸福地在一起，同时也能让我少一个大麻烦。要不是因为那个孩子，我觉得从道德层面，至少从表面上看，杀了他们我是问心无愧的，但关于那个孩子，我就是不在乎。它甚至还没有发育完全的大脑，而且这也不是我第一次做流产手术了。
不过，尽管他的话很愚蠢，我还是得回应一下。让我想想…… 用幽默来转移话题，用逻辑来安抚他？不，他不是个讲逻辑的人。那就用情感来安抚他。
“这是你在宣布因为孩子，你打算进入一段专一的关系吗？” 我不动声色地回应道，“嗯，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不能再和你们俩上床真是太可惜了，但我尊重你的决定。在这最后狂欢之后，你们有美好的未来可以期待，我希望你们能尽情享受。”
他怒视着我，似乎在试图从我的话里找出真假的蛛丝马迹。拜托。我每天都在骗那些有感知天赋的人，更不用说那些真正的共情者了。更重要的是，我没给他任何理由相信我想永远除掉他。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相处得很融洽。
有人可能会奇怪，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他要威胁我，对我充满怀疑，但斯凯差不多一直都是这样。
“没必要这样。” 卡皮塔责备道，一只手安抚地拍拍他的胳膊，另一只手则握着她第二具身体上的第三只手。天呐，卡皮塔在的时候，就总会出现这种奇怪的句子。“你压力太大了。别对尖刺泡泡发脾气。”
每当卡皮塔说他是个笨蛋时，斯凯就会像平常一样噘嘴，我得承认这总是让我有点想笑。不可否认，他们很擅长包容彼此的缺点。这有一定的吸引力。我常常担心维塔太纵容我了，但我也不能因为自己的过错而责怪她。解决我问题的办法不是有人一直在身边指出我的问题，而是我自己要变得更好。
“我猜你们俩都准备好了吧？” 我愉快地问道。
“我们当然准备好了，这就是我们一直在这里等着的。” 斯凯嘟囔着，“动手吧。”
“愿我们将那些讨厌的怪物从世界上清除。” 卡皮塔开心地附和道，伸出手等着我和斯凯去握。我差点就握住了，突然想起还有一件事得交代。
“啊…… 努加斯？” 我对她说，“和玛格丽特保持联系，好吗？如果接下来几个小时我还没回来，帮她完成传送器，然后离开这个地方。我不想让你一个人被困在这里。”
“当然，夫人。” 她鞠躬答道，“但请尽量活着回来。我怀疑自己无法承受第二次心碎。”
我强忍着颤抖，点点头，握住了卡皮塔的手。
“我会尽力的，努加斯。” 我向她保证，接着我们便瞬间到了完全不同的地方。
我必须承认，我一直对卡皮塔的传送天赋羡慕不已。要是我能拥有这种瞬间、可变距离且消耗极小的群体传送能力，那能做的事情简直…… 啊！这天赋浪费在这个女人身上了，不过我想这也不能怪她。阿瑞斯发现了她天赋的价值，在别人之前占为己有，然后随意摆弄，直到把她折磨得不成样子。这很可惜，但对于这种我完全无法掌控的事情，也没什么可哀叹的。
我们三人出现在一座寺庙外，寺庙下方有一个审讯官分支据点。我们都穿着能完全遮蔽身形的衣服，不过这主要是为了我；斯凯和卡皮塔的天赋很容易被任何目击者识别，而且在白天行动，几乎不可能不留下一个活口。但这是必要的：寺庙设有防止传送的结界，这意味着我们别无选择，只能在外面现身，然后让斯凯为我们开辟一条通往目的地的通道。他照做了，像穿过沙子一样直接飞过外墙，行动就此开始。
按照传统，审讯官分支据点通常设立在主寺庙、兵营及其他类似区域的下方。几个月来，我一直让林恩跟踪并记录审讯官的行动，整理出这座城市里每一个公开和秘密的审讯官基地。我们迅速朝第一个据点进发，进入寺庙后，斯凯在地板上轰出一个洞，与此同时，卡皮塔和我施展各自的天赋。具体来说，我制造出高度浓缩且极其致命的空气传播疾病，有意让卡皮塔把它们吸入她那高度浓缩的空气冲击波中。当斯凯从通往审讯官分支据点的新通道返回时，卡皮塔发射出这枚 “瘟疫炸弹”。
我们下到审讯官基地的顶层，炸弹爆炸，致命的无形瘴气迅速在整个区域蔓延开来。被感染的人会迅速且无痛地死去，吸上几口气后心脏就会停止跳动。这种感染不会自我复制，大约一个小时后就会完全消失。少数外出执行任务或当天休假的审讯官会幸免于难，但除此之外，这个基地很快就会成为死城。疾病粒子自身的重量应该能阻止它向上蔓延到楼上，殃及无辜，但我猜无论如何还是会有一些意外伤亡。我们又制造并发射了几枚不同深度的瘟疫炸弹，斯凯则在基地的其他地方炸开洞口，我们重复这个过程几次后，不到一分钟就传送到下一个地点。
从很多方面来说，卡皮塔和我这边相对轻松。斯凯承受了圣殿骑士的主要抵抗，即便有时会被一些热魔法师或动能魔法师在倒下前趁机击中而受伤，但伤势都不严重。毕竟，我们的计划简洁而精妙：速度是我们的盟友，虽然随着我们袭击的消息在我们到达之前传开，我们袭击的每个基地都比上一个准备得更充分，但大多数有战斗能力的圣殿骑士仍然远在森林深处，来不及折返并拦截我们。到目前为止，一切都按计划进行。
当然，这个计划也有弊端和风险。用瘟疫杀死审讯官，显然有让我被牵连的风险。我相信能证明我参与其中的证据最多不过是 “他们死于一种疾病，而那是维苏威女士的天赋”，但在我两年前的那次事件之后，很有可能一些不择手段的生物魔法师，尤其是西古尔丹的生物魔法师，已经开始研究基于疾病的攻击技术，这将成为一个极其有效的替罪羊。教会会相信我的谎言吗？不，几乎肯定不会。但他们能在法庭上反驳我的谎言吗？几乎也不可能。而且他们也清楚这一点。这仍然让我处于极大的劣势，因为这会破坏我积累的大量政治善意，但如果我不消耗这些善意，那我积累它们又有什么用呢？
当然，如果我被当场抓住，一切就都完了。那就彻底输了。所以斯凯的攻击性和卡皮塔的机动性是这个计划的关键。没有高阶圣殿骑士坐镇，我们应该足够快、足够强大，让他们无法应对。要是有高阶圣殿骑士在场，我们就直接逃走。这不是一个万无一失的计划，但我相信它足够好，能让我们取得胜利。
我只需要能够针对那些不可避免、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意外问题随机应变就行。幸运的是，几乎没有人能可靠地避开我制造的疾病威胁…… 而且维塔把他们所有人都牵制住了。
随着事情继续按计划发展，对毫无防备的审讯官的屠杀开始变得相当常规。我并没有亲自参与太多具体的杀戮；我只是制造瘟疫，然后让它们顺着新挖的洞飘落下去，接着被气流吹进几十名灵魂魔法师的眼睛、鼻孔和肺部。我们行动迅速、彻底，尸体堆积的速度比任何针对我们的有组织抵抗形成的速度都要快。不到十分钟，卡皮塔、斯凯和我就完成了任务。每个目标区域都被清理干净了。我估计有八十多名审讯官死于我的疾病或斯凯的猛烈攻击，比预期略少，但只要维塔在与加尔达拉或阿登的战斗中不死 —— 我是说，不会彻底死亡，就足够达成我的目标了。不管怎样，我们在这儿的任务完成了。我向卡皮塔和斯凯点点头，做出撤离的手势。从行动开始我就没说过话，因为前面提到过有被目击者发现的风险。
他们对视一眼，点点头，握住我的手。我们消失了，但并没有出现在我家。据我所知，也不在我家附近。石墙和石地板围绕着一个布置简朴的客厅，里面有一张沙发、一个壁炉和各种昂贵的家具。我最初以为自己身处富人区的一所普通房子里，但外面传来的声音表明，我们可能根本不在天空希望城。
好吧。看来我被背叛了。这…… 有点麻烦。
一股愤怒的气泡在我脑海深处翻腾，我对在我背叛斯凯之前就被他背叛这件事感到无比屈辱，但现在不是放纵情绪的时候。在杀了斯凯和卡皮塔之前，我得尽可能多地收集信息。毕竟，我怀疑他们并不想杀我；如果他们只是想打爆我的头然后了事，就不会把我带到这儿来，而且他们应该知道，他们没办法控制我尸体释放出的瘟疫。然而，就在我张嘴想问他们的目的时，我身后的一扇门打开了，一个完全意想不到的人走了进来，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她的出现让我不寒而栗。
“你好啊，维苏威。” “歼灭者” 加尔达拉拖长声音说道，她周围的空气微微颤抖，脚下的石头泛着红光，“这地方不错，是吧？”
我没有回应，而是直接把我设计的所有耐热瘟疫都朝她发射过去。所有瘟疫都被焚烧殆尽，甚至没有一个病菌细胞能穿过她皮肤上那炽热的高温屏障，到达她的身体。该死。传统意义上，热魔法并不是以防御着称的魔法流派。只有在魔力强大到离谱的程度时，施法者才能将空气冻结成冰盾，而且用火焰来阻挡攻击似乎本身就很荒谬…… 直到你强大到一种极致的程度，能让身体被足以焚烧任何靠近之物的高温包裹，同时又不会灼伤自己。
加尔达拉的魔法抗性太高，我无法直接在她体内制造疾病。我可以让空气传播的瘟疫在她身体周围突然出现，但无论是瘟疫还是其他东西，耐热能力都有一定限度。据说龙鳞可以浸入熔岩而不升温，但加尔达拉不只是能把石头熔化成液体，她能把它们变成气体。没有任何实体能完好无损地穿过她的护盾，更不用说生物了。
我还有什么其他选择呢？我可以尝试强行突破她的魔法抗性，但她能察觉到，而且如果我开始成功突破，她就有时间杀了我。这使得我所知道的所有灵魂魔法都派不上用场。我所知道的动能魔法主要用于隐秘行动，而任何我尝试的动能攻击都会遇到和我的瘟疫一样的问题，即魔法抗性或热护盾。嗯…… 她的歼灭屏障紧贴着身体，这让我无法在护盾和她身体之间的某个假设的气隙中制造瘟疫。这很糟糕，但也带来了一个机会，那就是一个足够大的物体，以足够的力量移动，有可能在被摧毁之前与她接触，并成功传递动量。我自己的身体离得不够近，无法完成这个任务，但借助动能魔法我可以 ——
“停止引导魔力，否则你就死。” 加尔达拉厉声喝道，“除了口头回应，做出任何动作，你就死。”
火焰在我周围猛地蹿起，形成一个火箱，我僵住了。该死！我慢慢开始执行取消指令，确保她能看到，让她以为我在听从她的命令。然而，在内心深处，我用体内的施法器官 —— 啊！
一阵突如其来的高温让我的一根手指瞬间消失，我痛得叫出声来。不知为何，加尔达拉没穿她的盔甲，而是身着便服。这让我看到了她的冷笑。
“我没说取消它。现在就停止引导魔力，否则你就死。三。二。”
操！我照她说的做了，让我腹中的魔力以一阵狂暴的混沌魔法爆发出来。我尽可能地引导这股冲击，让它朝一个方向喷射，将我的一个肾脏的大部分和体内施法系统的一大块猛地喷到我周围的火墙上，瞬间化为灰烬。我咬紧牙关，强忍着尖叫，因为虽然我对自己身体的改造足够多，或许不用主动给自己施法也能挺过这一劫，但我需要一个法术来止住这钻心的疼痛。卡皮塔看到这一幕，惊讶又恐惧地倒吸一口凉气，但她当然不会过来帮我，这个十足的贱人。我弯下腰，试图按住其他器官，同时更加愤怒地瞪着她。
“这就对了，好多了。” 加尔达拉笑着，我则怒视着她那布满伤疤的脸，“我本希望你能聪明点，听从命令，维苏威。你一上来就直接攻击，而不是先和我周旋一番，这让我有点失望，不过也不得不佩服你。”
我没理她，注意力集中在我昔日的同伴身上。看到卡皮塔和斯凯脸上复杂的表情，我忍不住泄露出一些愤怒。他们是在为我感到难过吗？我还是会杀了他们，但既然现在做不到，至少要在他们伤口上撒把盐。
“你们这些叛徒。” 我低声咒骂，把所有的怨恨都倾注在这几个字里，“我本打算帮你们的。要不是我，你们连那个孩子都不会有！”
“要不是那些怪物，我不会有很多东西。” 卡皮塔轻声回答，“你给我们制造的那个妹妹给我们带来了快乐。但我们永远、永远都不会原谅你创造了她。”
“这真的是因为努加斯！？” 我冲她怒喝道。
“斯凯。” 加尔达拉厉声叫道，拿出一个金属项圈。他飘上前，从她手中接过，我气得咬牙切齿，只见我面前的火笼打开，他把项圈悬浮到我脖子上，咔哒一声扣紧。我本可以尝试一些办法阻止这一切，或许也有办法挣脱。但所有办法都意味着要和 “歼灭者” 加尔达拉在速度和反应上一决高下，而她的战斗经验远远超过我…… 我一刻也不怀疑她的死亡威胁。拿自己的生命冒险，我可不愿意赌。不过，只要我还活着，就能等待更好的机会。
“我猜这是那种我一引导魔力就会把我打晕的项圈？” 我哽咽着问，珍贵的鲜血仍从我的手指间渗出。这伤虽然不致命，但对我来说也非常严重了。
“当然不是。” 加尔达拉哼了一声，“你要是引导魔力，它会把这房间的四面墙都溅满你的脑浆。直接把你的脑袋炸得粉碎。你觉得我是白痴吗？”
我张嘴想回应，她却竖起一根手指打断了我。
“不，闭嘴。” 她命令道，“这是个反问句。你当然觉得我是白痴，因为你就是个自恋、反社会的小暴发户，觉得世上其他人跟你比起来都是蠢货。你那宝贝的小自尊心容不得别人又讨厌又鲁莽还很聪明。但当你忙着在天空希望城赢得人心，当你的小天才时，我让你忘了，我在这条路上走的时间比你活的岁数都长，而且我更擅长在这条路上走。”
“我们现在要走了。” 斯凯宣布。
加尔达拉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怒火，随后又恢复成戏谑的神情。
“当然。” 她同意道，“就像我们说好的，不会有人跟踪你们。”
“真的吗？” 我对他怒吼，“我为你们做了那么多？”
“维苏威，比起她，我更喜欢你。” 斯凯耸耸肩承认道，“但我更不信任你。”
“如果你还能的话，好好感受对我的爱吧。” 卡皮塔轻声说，“再见了，肉体的艺术家。”
他们俩消失了，只留下我怒火中烧。加尔达拉轻笑一声，靠得更近了些，想要嘲讽我。
“他们把你看得透透的，不是吗？” 她嘲笑道，“不然你也不会这么生气。”
“你到底在这里搞什么鬼，加尔达拉？” 我回嘴道。
“哦，没什么。” 她轻声说道，咧嘴笑着，在我燃烧的牢笼周围踱步，“我只是听说你有个精心策划的计划，要摧毁并取代审讯官组织，我就想‘嘿，这主意真棒！’”
这位老妇人布满伤疤的脸上露出疯狂的笑容，这让我想起了自己在镜子中见过的神情，让我心里一阵发毛。她凑近我，就在她低声说话之前，她法术的高温以一阵灼痛的火焰烧掉了我脸上的面具。
“所以我决定把它据为己有。”
尽管我感觉到她的火焰在灼烧我的脸，我还是克制着，没有表露任何情绪。
“一位圣殿骑士竟然想主导裁决所的行动？”我语气平淡地问道，“原本我以为，对于信仰虔诚的人来说，罪恶总是被视为禁忌。”
“哦，这就是关键所在了，”加尔德拉一边懒散地踱步，一边拖长语调说道，“迷雾之主便是神。而作为一名圣殿骑士，我始终认为，让神保持愉悦是我的职责。虽然经文明明说迷雾之主憎恶灵能术师，但我注意到，从未有任何记录表明灵能术会引发‘感知事件’。从表面上看，这位神似乎根本不在乎。”
我嘴角微微上扬，尽管脸上的伤口刺痛让我不太好受。
“怎么，加尔德拉，你这是在暗示这些经文可能是凡人写的，并不是真正的神谕？”我带着戏谑的口吻问。
“我是说，”加尔德拉继续说道，“这很值得注意，因为迷雾之主确实有在意的东西。飞行、大规模屠杀、金属。这些东西什么时候会引发‘感知事件’很难预测，但并非完全不可预测。这种疯狂之中是有某种规律的，尽管我们还未完全破解。但有一种‘感知事件’是必然会引发回应的，也是最罕见的类型：高度。飞到最顶层岛屿之上，你就会因狂妄自大被惩罚，每一次都是如此。而归根结底，这才是问题的关键：迷雾之主唯一在乎的，是我们留在这里。它希望我们繁衍、生长、死亡，全部都在这些漂浮岛屿上。这让我很在意，因为每当有人告诉我某个地方不能去，那就意味着那里一定有什么。”
我抿了抿嘴，声音尽量保持平静。
“理论很有趣，”我承认道，“不过我实在不明白，金属与我们是否继续‘制造灵魂’有何关系。”
“啊，是了，你和你那位‘朋友’的灵魂理论，”加尔德拉捏着下巴思索道，“说实话，这个想法很有趣，你或许确实抓住了什么关键点。不过，我当灵能术师的时间还太短，还没能形成有见地的看法。至于金属嘛……哦，对了，我差点忘了你是个小白。简单来说，如果你见过造成天空绝望之坑的那个东西，就明白了。可惜我们已经把它拆解了。”
这番话信息量极大，让我一时难以消化。她显然知道我和薇塔之间的关系，而这也意味着，她可能知晓卡皮塔和天空对我们的所有了解。但眼下，最紧迫的却是另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事实。
“你居然已经掌握了灵能术？”我低声说道，不需要假装自己愈发的惊恐，“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你们留我活口的原因？”
“别这么大惊小怪，你这胆小鬼。”加尔德拉冷笑道，“听说你干过的那些事，我觉得你完全配得上我接下来对你做的事情。如果你乖一点，我搞完还可能顺便治好你的伤。”
她向前一步，双手开始结出我熟悉却逐渐令我恐惧的法术印记。如果她能靠近，我或许还能依靠身体优势将她制服。但她甚至不打算碰我。她拥有过人的力量，甚至能从远处击破我的魔法抗性。我必须想个办法，绝不能沦为她的傀儡！
“别担心嘛，维苏威，”加尔德拉拖着悠闲的语调，魔力逐渐侵入我的灵魂，“我还是给你留了一条路的。如果你宁愿一死，也可以开始引导法术，或者使用你体内植入的那些金属，直接了断。要是你真选择扞卫自己的原则，我还挺尊重你的。”
该死，该死！我必须冷静，找个办法反制她。灵能术并非毫无破绽，加尔德拉也不过是个新手。只要她对我的灵魂进行改造时出错，我就能找到机会，让自己重生。我绝不会输给这个女人！
“当然，我这么说也只是客气话罢了，因为我知道你这种人绝不会考虑自杀。”加尔德拉继续自说自话，“你那么自恋，觉得自己应该永生不灭，好让你永远掌控一切。你这种讨人厌的家伙永远意识不到，没有你，世界会变得多么美好。嘿，咱们试着改改这一点，怎么样？”
“这……没必要，”我强忍着反击的冲动，压抑着声音说道，眼看这自大的女人魔法已经侵入我的灵魂核心。“这一切都没必要。我已经看出了你的能耐，知道你赢了。我会告诉你所有你想知道的。”
“哦？真的吗？”加尔德拉挑眉，“你会真心实意地告诉我一切？还是会试图当那个自作聪明的小狐狸？事实上，我们就从这里开始吧。”
完了，必须拖延时间。伪装成闲聊，转移她的注意力，争取喘息之机。
“你是怎么学会灵能术的？”我问道，“我记得骑士团对这类事情的筛查非常严格。”
“嘿，说起来这是个有趣的故事，”加尔德拉笑了笑，“当初我试图杀掉那个小神灵的时候，她居然在我的灵魂上留下了点东西，不断地侵蚀我。审判所不得不搞点手段把那玩意儿除掉，还顺便对我进行了不少灵能实验。他们居然天真地以为我看不懂他们的手势。真是蠢货。”
“说来，他们大概没想到你会背叛迷雾之主吧。”我冷冷地评论道。
“嘿，我可没背叛迷雾之主，”加尔德拉辩解道，“我背叛的是那些以为每次危机都能靠老掉牙法术解决问题的蠢货。我背叛的是那些觉得丢够多士兵就能解决死灵法师的问题的白痴。圣殿指挥部腐败又无能，简直一群胆小鬼。他们才是个需要解决的问题。”
“而你就是解决的方案？”我追问。
她笑了起来。
“不，不怎么样。” 她耸耸肩，“我是个卑鄙的混蛋，我自己清楚。但总得有人在这附近真正去杀掉巫妖，而不会是那个柔弱的沃里佐女孩。所以你得把你知道的关于如何杀掉巫妖的一切都告诉我。”
“你称维塔为神之子，” 我指出，“可你现在却想杀了她？”
“从我之前说过的关于神的任何话里，你哪点能得出我想要再来一个神的结论？” 加尔达拉问道，“快说，维苏威。”
操。好吧。我有两种应对方式。第一种当然是抵抗；尽可能坚定地保持意志力，有意识地抵抗加尔达拉的精神控制。短期内这能让她的计划拖延更久，但长期来看，可能会让她对我进行更彻底的改造。第二种选择是佯装顺从，让她误以为我比实际更受她掌控。或许可以两种方式结合一点，既能为维塔争取一些时间，又能在她有足够时间解决那些骚扰她的圣殿骑士后，最终 “屈服” 于她的灵魂魔法。这可能是最理想的解决方案，但主要问题在于…… 嗯，我能成功吗？
尽管很痛苦，但我不得不承认，我已经被算计了。一直以来，加尔达拉都在操控着我以为是自己棋子的人。如果她能看穿我的计谋 —— 更糟糕的是，如果斯凯能骗我这么久 —— 那我真的有希望打败她吗？或许放弃抵抗，寄希望于合作能有回报才是最好的选择。她看起来确实放了斯凯和卡皮塔，所以如果我帮她足够多，也许我可以…… 对，有道理。我就应该帮她！然后我…… 不。不，等等！
“守望者之眼啊。” 我低声说道，“这就是被控制的感觉吗？”
加尔达拉突然大笑起来。
“天呐！” 她回应道，“等等，你对别人做了那么多坏事，这居然是第一次有人对你施展灵魂魔法？你难道从来没试过深入自己的灵魂，哪怕只是随便捣鼓一下，测试测试？”
“我没有。” 我承认，因为在这种情况下诚实似乎是个好主意。不，等等！操！好吧，我是说，在这一点上诚实是没错，但…… 啊！
“这太他妈好笑了。” 加尔达拉评价道，“而我呢，已经经历过几十次净化了，我知道各种有趣的小窍门。什么有用，什么没用。抵抗的方法，破解抵抗的方法…… 哦对，他们对我做过所有这些。而我确保自己都记住了。”
所以她的意思是，我大概应该放弃希望。说实话，到这个地步，这似乎也不是什么糟糕的建议。我已经能感觉到自己的思绪正从我的目标上溜走，转而顺着她的意愿走。不过，仔细想想，我的目标到底有多大价值呢？永生…… 嗯，那确实很重要。而且我爱维塔，我想帮她。但是我……
我…… 等等。我爱维塔。对吧？我爱她。我……
不。我仅存的那点勇气在一瞬间消失殆尽。
“求你停下。” 我向她哀求，“别夺走我对她的爱。”
“嗯，请求挺合理，但我得拒绝。” 加尔达拉拒绝道，“不然你很难把她所有的弱点都告诉我。”
我努力在脑海中留住她的模样，她接纳我时的温暖，她那双迷人的蓝眼睛。我试图沉浸在意识到她懂我的喜悦中，她直率性格带给我的清新愉悦，以及她肌肤与我相触的回忆…… 但我惊恐地意识到，我不知道专注于这些事，到底会让加尔达拉更难还是更容易夺走它们。而现在我开始思考这些，开始害怕，就越发难以审视我们的关系，而忽视其中的瑕疵。爱维塔除了让我变成一个更糟糕的人，到底给我带来了什么？看在老天的份上，我放走了阿瑞斯?雷尼尔，而我得到了什么回报？更多要收拾的烂摊子？更多要向当局隐瞒的事？更多阻碍我未来之路的麻烦？在她面前我可以摘下面具，但那又怎样？我讨厌面具下的自己。努加斯证明了这一点，而且努加斯长得也像她！
“那么，维苏威，关于杀掉巫妖你知道些什么？” 加尔达拉轻声问道。
“我……”
话卡在我的喉咙里，恐惧和愤怒在内心交战。她让我开心。我不能忘记她让我开心。但我的快乐真的有价值吗？这难道不只是又一种需要摒弃的享乐主义放纵吗？是的。是的，当然是。该死，我受到灵魂魔法的影响了！别再想了！想点别的！加尔达拉就在我面前，我需要…… 我…… 我应该帮她？不！操！
“维塔能占据什么样的身体？” 加尔达拉问。
“我们…… 不确定。” 我承认。毕竟这是个还算无害的问题。假意合作。这就是计划，对吧？“我们知道维塔已经换过一次身体，但似乎因此失去了记忆。”
“她是提前准备好那个新身体的吗？”
“我们不知道，但不太可能。” 我承认。她肯定已经知道这点了。
“这么说，她能随便占据世上任何一具身体吗？” 加尔达拉问道。
“大概不行。” 我一边回答，一边感觉自己解释得越来越起劲儿。不知为何，这有一种奇特的满足感，是大多数事情都无法带来的。“她可能只能在临死之际，占据触手能触及范围内的身体 —— 大概是十二英尺左右。有可能她能通过某种方式给自己增加动量，从而扩大这个范围，但我们没理由相信她能达到阿瑞斯那种速度。阿瑞斯很可能是用某种魔法，把自己的灵魂拽进任何他准备好的身体里，但维塔没有这种能力。”
“那我们把她扔下岛不就行了？” 加尔达拉提示道。
“我觉得那样能让她永远从我们眼前消失，但可能没办法彻底杀死她。她或许能从那样的坠落中活下来，即便不能，她也很可能直接占据自己的尸体。”
“这么说她能把自己变成复生亡魂？”
我开心地点点头，真的开始享受谈论这个话题了。感觉真好！平常我都找不到既感兴趣，又没被相关对象控制思想的人来聊这些。
“哦，没错，活体和尸体她大概都能占据，不过很有可能，如果她占据的尸体被毁，她自己也会被毁。或者至少受到重创。要是我想杀维塔，最理想的办法是来两次：先杀了她的身体，逼她重新占据，然后趁那具身体变成复生亡魂时，彻底毁掉它。这样即便不能完全消灭她的灵魂，也能摧毁大部分。”
“嗯，知道这些很有用，谢谢。” 加尔达拉称赞道，“既然说到这儿了，我注意到那个小不点能干扰她附近的定向法术。你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
我点点头，继续滔滔不绝地说起来，一种不自然的愉悦在我心中涌动，而我就这样背叛了我唯一真正爱过的人。但爱又算什么呢，不就是另一种不理性的情感吗？我的情感又算什么呢，不就是驱使我去伤害别人的残忍邪恶之物吗？这样的世界会更好。最终，加尔达拉似乎对我的回答感到满意了。她重新穿上高阶圣殿骑士的盔甲，用锁链锁住我，把我关在这栋陌生建筑的地下室，然后准备离开。
“加尔达拉。” 我在她身后喊道，我的思维此刻既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模糊，又似乎更清晰。“等你回来，我很想继续聊这个。我一直想知道，有没有人能对我的灵魂进行足够的改造，让我成为一个真正的人。”
“想法很有趣。” 这位美丽的年长女性承认道，“但这你得问别人。我可不知道那会怎样。”
她飞走了，留下我无聊又孤独。我脖子上还戴着新项圈，连魔法都施展不了。唉，算了。
和维塔在一起的时光，有过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