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露,沈云笙便已起身,精心梳洗打扮。
为维持那纤细婀娜的体型,她仅用了一块糕点果腹。
今日的她,与往昔大不相同,头饰繁复华丽,高调张扬,裙摆的色泽明艳艳丽。
可这般明艳装扮衬着她那张楚楚可怜、柔弱娇怯的面容,却透着股说不出的别扭劲儿,仿佛娇艳春花硬生生插在了素净白瓷瓶上,格格不入。
此刻,她正端坐在正厅,腰背挺直,双手交叠置于膝上,双眼紧盯着门口方向,满心焦急又略带期待地等着陆凌霜带着沈听晚现身。
不多时,陆凌霜款步走来,她身着一袭简约的深蓝色衣裙,如深邃夜空般沉静,头上仅点缀着几枚样式简单的头饰。
恰到好处地将一头乌发盘起,未佩戴耳饰与项链,周身散发着一种超凡脱俗的淡然气质。
自信从容之感由内而外散发,哪怕只是静静站着,也宛如一幅淡雅的水墨画,叫人移不开眼。
沈云笙忙不迭地起身,目光急切地越过陆凌霜,朝她身后搜寻,却不见沈听晚的影子。
心间不禁泛起层层疑惑,秀眉微蹙,眼神中满是不解。
陆凌霜将她这副精心装扮又急切找寻的模样尽收眼底,嘴角微微下撇,流露出些许厌烦之色,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你今儿个,还挺重视的。”
沈云笙像是被这话烫了一下,面上瞬间闪过慌张,双手不自觉地揪紧衣角,连忙解释道:
“表婶,这是我父亲特意交代的,让我穿得隆重些,毕竟要跟您进宫,可不能丢了沈家的脸面……”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些小心翼翼。
陆凌霜轻哼一声,似是懒得再多听她言语,径直转身,莲步轻移朝门外走去,只撂下一句:“走吧。”
沈云笙匆忙提起裙摆,小步紧跟其后,脚下慌乱差点踉跄,怯生生地开口问道:
“表婶,表妹不与我们一同进宫吗?”
陆凌霜仿若未闻,脚步未停,随口敷衍:“不去。”
行至马车前,陆凌霜身姿轻盈,仿若翩飞的蝶,轻轻一跃便进了马车。
沈云笙则在丫鬟的搀扶下,手忙脚乱,踉踉跄跄才进了马车。
陆凌霜瞥了她一眼,眉头紧蹙,直接闭上双眸:
“眼不见心不烦。”
一路上,马车辘辘前行,陆凌霜始终闭目养神,对身旁的沈云笙仿若空气,丝毫没有搭话的意思。
其实,若单论性子不讨喜,陆凌霜觉着自己还能忍耐,可这沈云笙,心思太过深沉复杂。
犹记得当年,沈听晚尚年幼,沈云笙跟着她父亲前来府上……
那时,沈听晚满心欢喜带着沈云笙去花园嬉戏玩耍。
没一会儿,沈云笙竟 “哇” 地一声哭了起来,泪如雨下,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
沈听晚顿时傻了眼,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小脸涨得通红。
待大人赶来问询,见沈云笙哭得凄惨,便以为是沈听晚欺负了她。
沈云笙只是抽抽搭搭地哭,死活不言语。
即便沈听晚急得眼眶泛红,连连解释自己并未欺负她,可沈甫渊碍于众人在场,无奈之下只能责罚沈听晚。
沈听晚那两只小手被打得红肿,扑在陆凌霜怀里哭了好几日,声声喊冤,哭得陆凌霜心疼不已。
后来,家中下人悄悄向陆凌霜道明真相,原是沈云笙自己不小心摔倒,却故意哭个不停,引得众人误会。
从那时起,陆凌霜便察觉这沈云笙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心机,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厌恶。
如今再见,更是觉得她心思愈发深沉难测。
反观沈听晚,此刻还慵懒地窝在被窝里,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找扳指的事儿,她昨日已郑重拜托了娘亲和哥哥。
家人向来对她宠溺非常,但凡她所言之事,定会放在心上,所以她此刻心安理得地瘫着,毫无起身的紧迫感。
直至肚子发出一阵 “咕咕” 的抗议声,沈听晚才不情不愿地蠕动身子,一边慢悠悠地穿着衣服,一边扯着嗓子喊道:
“春桃!我饿了~”
春桃闻声,赶忙吩咐下人去准备餐食,自己则疾步走进屋内,服侍沈听晚更衣洗漱。
恰在此时,陆霆之带着一众下人,浩浩荡荡地走进来,手中还端着各色精致菜肴,脸上堆满笑容,开口打趣道:
“你这小猢狲,睡得太阳都晒屁股了!”
沈听晚瞧着外祖父给自己准备的这桌丰盛得近乎夸张的早膳,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她一蹦一跳地坐到桌子前,慢条斯理地品尝着美食,还不忘朝着陆霆之甜甜一笑,软糯说道:“外祖家的饭就是好吃~”
祖孙俩你一言我一语,欢声笑语不断,屋内暖意融融。
而与此同时,皇宫之中却是另一番热闹非凡的景象。
陆凌霜刚踏入宫门,便被一群大臣家眷团团围住。
她嘴角上扬,露出那招牌又官方的笑容,优雅地与众人寒暄打着招呼。
耳边是众人此起彼伏的奉承之语,还有人接连问着为何沈听晚今日未曾一同出席。
陆凌霜心中不耐,却只能强压厌烦,面上笑容依旧,眼神却未曾分给站在身后的沈云笙分毫。
她心里门儿清,这些人都听闻沈听晚貌丑体胖,存了看笑话的心,虽说心中不喜,可眼下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付。
就在这时,皇后身着华丽凤袍,头戴璀璨凤冠,仪态万方地缓缓步入大殿。
那凤袍上金丝绣线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凤冠上的珠宝坠子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尽显尊贵威严,显然是对今日这场赏花宴极为重视。
众人见状,立刻噤若寒蝉,纷纷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恭敬跪地行礼,齐声高呼:“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微微抬手,轻声说道:“免礼,坐吧。”
待众人起身落座,她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
“今日邀请大家来赏花自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本宫有意从诸位闺秀之中选出一名,收为干女儿,封静娴公主,与胡烈和亲,成为胡烈王妃,赐黄金万两。
其母若为妾室,则抬高名分,与正妻同位,其父官职连升两级。”
话音刚落,台下众人顿时面露惊喜之色,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没想到此番赏赐如此丰厚,虽说要远赴胡烈,但好歹是以大圩公主的身份出嫁,嫁过去便是胡烈正妃。
而且一家老小皆有恩赏,台下不少女子已然心动,跃跃欲试。
皇后见众人反应,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继而神色稍显严肃,讲起规则:
“本次比试以花为主题,从诗词、乐器和舞蹈三个方面展开角逐,三场比试中均拔得头筹者胜出。”
紧接着,皇后身边的大嬷嬷稳步走上台,她身着暗花衣裙,那暗花如隐于夜色中的繁星,低调却不失精致。
头发盘得一丝不苟,根根发丝都好似精心雕琢过,举止仪态比之一般官员的正妻还要优雅端庄。
她走到台前,微微昂首,高声宣布:
“第一场比试,诗词,请要参加的姑娘走上台,咱们进行诗词接力。
现场作诗,要求每句诗中都要有花。
每人需在鼓声停下前作答,前十五位姑娘方可进入下一轮比试。”
话落,台下瞬间热闹起来,一群姑娘们你推我搡,纷纷提起裙摆,莲步轻移走上台。
那台子宽敞开阔,定睛一数,竟足足站了五十人,个个身着华服,花团锦簇,仿若春日里争奇斗艳的繁花。
二楼的雅座之上,皇帝端坐首位,龙袍加身,威严四溢,身后龙纹似欲腾飞而出。
随后,各位皇子依次列席两边,身着蟒袍,气宇轩昂。
再之后,便是各位大臣家中适龄的公子,皆是锦衣玉冠,风度翩翩。
只是此次,众人目光搜寻一圈,却未见顾云峥的身影,唯有沈齐川静静站在一旁,身姿挺拔如松。
此刻的沈齐川,无心关注台下那群花枝招展、跃跃欲试的姑娘们。
他目光如炬,紧紧锁定雅座上的男子们,仔细甄别,一心只想瞧出谁的手上戴着那枚碧绿的扳指。
随着一阵激昂的鼓声轰然响起,台下瞬间被紧张的氛围笼罩,女子们清脆的作诗声此起彼伏
“红杏枝头春意闹,繁花似锦映今朝。” 一位身着粉色罗裙的姑娘率先开口,声音婉转如莺啼,眼中透着自信。
紧接着,另一位身着鹅黄衣衫的女子微微仰头,不慌不忙地接道:“黄花绽放东篱下,悠然静赏秋意佳。”
她的声音轻柔,却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手中的丝帕随着动作轻轻摆动。
沈云笙莲步轻移,身姿摇曳地缓缓走上前,她的眼中闪烁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与期待。
站定后,略作思索,轻声吟道:“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
其声婉转,悠悠然飘入众人耳中,恰似春日里的一缕微风,轻柔而带着一丝淡淡的诗意。
随着那激昂的鼓声愈发急促,如密集的雨点敲打在众人的心间,台下众人皆屏气敛息,大气都不敢出。
一双双眼睛紧紧地在台上姑娘们身上流转,那目光中满是紧张与期待,好似这小小的诗会承载着她们各自的心思与憧憬,每一位观众都沉浸其中,心随台上姑娘们的表现而起伏。
嬷嬷神色威严,目光扫视一圈后,高声说道:“时间到,请剩余姑娘返回自己的席位。”
这声音瞬间打破了场上紧张凝固的气氛。
刹那间,只见许多姑娘面露沮丧之色,她们或低垂着头,眼中满是失落,或紧咬下唇,努力不让泪水滑落。
更有甚者,忍不住轻轻啜泣起来,那压抑的哭声在寂静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仿佛是她们破碎梦想的低吟。
她们拖着沉重的步伐,略带不舍地走下了台,那离去的背影满是落寞与不甘。
而沈云笙和剩下十四个女孩则身姿挺拔地站在台上,嘴角微微上扬,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得意之色,仿佛在向众人宣告她们的胜利。
那得意劲儿仿佛春日里过于繁茂而略显张扬的花枝,在微风中肆意舒展。
就在这时,台上有一双眼睛如隐匿在暗处的猎豹盯上了猎物一般,直勾勾地盯上了沈云笙。
那眼神中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玩味,仿佛在审视,又似在谋划着什么,让人无端生出一丝不安。
这目光的主人静静地在一旁,不动声色,却将沈云笙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好似一场暴风雨即将在这看似平静的赏花宴上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