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酒喽,好喝的桂花酒喽!”
卖酒老翁头戴椎帽挑着担子,在大街上吆喝着。
“卖酒翁,来两斤桂花酒吧。”
流芳从马车里探出脑袋,递给对方两吊铜钱。
卖酒翁笑着打满一整瓶葫芦酒,递给了流芳。
街边枫叶霜红满天,远处飘来阵阵桂花香,车窗外,孩童们欢快嬉笑着。
流芳笑道:“小姐,今日是中秋,难怪外面这么热闹了。”
不知不觉,居然已经中秋了。
江沅滟道:“既然是中秋,咱们早些回去与爹娘团聚吧。”
“是。”
流芳吩咐车夫动作快些,车夫却道:“快不得,今日中秋,路上人多车也多,这路都堵了。”
车水马龙,马车实在是走不动。
江沅滟无奈笑笑,道:“既然如此,咱们下车走回去吧。”
流芳和依兰两人扶着江沅滟从马车下来,主仆三人一同走在街头。
“小姐,那边有耍杂的。”
流芳探头探脑的,立马发现了好玩的。
江沅滟笑道:“你若是想看,便去看吧。”
流芳有些不好意思道:“小姐,咱们一起去嘛,好不好?”
依兰也道:“小姐,今日咱们就当出来散心啦,咱们一起去吧。”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江沅滟知道两个丫鬟也是为了让自己高兴,她点了点头。
主仆三人朝着人群里走去,流芳巧妙地拉着江沅滟,钻到了最前面的位置。
杂耍热热闹闹的进行着,引得周围人群爆发出阵阵喝彩声。
梅凌然穿过人群,于万千众人当中,一眼便瞧见了她。
周围所有的喧嚣全都与他无关,他的目光只停留在她身上。
他一步步迈着自己的脚步,朝她靠近。
离得近了,也不知是锣鼓喧哗声太吵,还是别的什么,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跳也随着鼓声一点一点重重敲击着。
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他停下脚步。
在她面前。
江沅滟感觉到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回转过头,便看见他站在人群之中。
月牙色的白袍,鹤立在那儿,眼眸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溢出一般,坚定地看着她。
江沅滟怔了片刻,随即朝他福了福身。
她刚要开口说话,杂耍团的锣声敲响,将她的声音掩盖。
梅凌然凑近她,他高大的身子微微向前弓,呼吸轻洒在她耳侧。
他问道:“恩人,你想起我了?”
江沅滟身子有片刻僵硬,她下意识便想要离他远些,可偏偏周围人潮涌动,她避无可避。
江沅滟只得朝他点点头。
梅凌然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又道:“先看杂耍吧,有什么话,等杂耍结束之后再说。”
于是,两人在汹涌澎湃的人潮中并肩站着。
他们目光一同欣赏着杂耍表演,表情各异。
终于等到一场表演结束,大家打赏了杂耍团后,人群慢慢散开。
江沅滟有些心不在焉地走着,梅凌然跟在她身后,姿态随意。
流芳和依兰两人悄悄看了梅凌然一眼,两个丫鬟又用眼神交汇了一番,也不明白方才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梅世子,怎么一路就跟着她们小姐了?
江沅滟走到一处湖边,湖水在夕阳的余晖下波光粼粼,淡黄色日晖折射在她的周身。
她停下脚步,对依兰和流芳道:“你们去一旁候着。”
依兰和流芳两人心照不宣地点头,走去十米开外等着了。
再看那梅世子,背着双手,脚步从容靠近她们小姐。
梅凌然率先开口,道:“恩人,想起我来了?”
又是这句话。
江沅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带着歉意,道:“没想到当年我救下的人,居然是梅世子。那时梅世子才多大?便已经在北境边疆了?”
江沅滟八岁时,随着父亲江泊安一起去了北境。
原本,江父带着她,是想让她一个小姑娘长长见识。
可没想到,向来安宁的北境,在她过去那一夜,便爆发了暴乱。
江泊安忙带着她躲了起来。
他们躲在城中一处不起眼的宅子里,一连好几日都没有出门,光听见外面烧伤抢夺的声音,就让江泊安这个做父亲的不安。
江泊安想尽了一切法子,托了不少人脉关系,总算是找到了一队镖局,可以将人护送出城。
可惜只能送江沅滟一人走,江泊安因江家的事务,只能暂时留在北境。
江泊安便将江沅滟交给信得过的管事,送上了马车。
江家的马车在出城时,车底不知何时,蛰伏了一个少年。
江沅滟发现少年时,他身上有好几处受伤,血迹干涸吓人,一双狭长的凤眸中透露出的寒意更是让人心惊。
他就紧紧攀附着自家马车底部,让任何人都没有察觉到。
眼看马上就要到城门了,她想要将呼唤来镖局的人,又想起父亲的嘱托。
路上千万不要生事。
否则不然,恐怕镖局的人也护不住她。
八岁的江沅滟,提心吊胆了片刻之后,很快便冷静了下来。
她朝他小声道:“你这样反而很危险,不如扮成我的小厮,反而不会令人怀疑。”
今日出城本就危险,为了掩盖住她的身份,她本就身着男装。
远远一看,只是一个稚气十足的富家少爷。
少年想了一会,居然同意了。
他爬了上来。
江沅滟在他爬上来的片刻,拿出帕子扔在他身上。
“将你身上的血迹擦干,然后想法子藏起将脏了的布藏起来,马车上备了衣裳,你快些换了。”
说话的同时,她还点燃了熏香。
香气在马车上散开,很快遮盖住他身上的血腥味。
少年目光诧异,看她模样极为漂亮,一般这种长相都是中看不中用,更何况对方只是一个小孩子。
没想到,对方才八岁而已,便已经如此冷静足智了。
两人都未说话,他们各自忙着,马车临近城门时,终于一切也都伪装好了。
守城的卫兵掀开车帘,朝里看了看,目光锐利的在两人身上扫视。
两人神色都极为自然。
江沅滟甚至做出一副天真的模样,朝卫兵展露笑颜。
少年也跟着一起笑笑,他抬手给江沅滟捏捏手臂,以示自己小厮的身份。
卫兵怀疑消除,放下车帘放行了。
八岁的江沅滟终于松了口气。
她抬眸,瞪了一眼少年,道:“你可知你如此行为,会对我们造成多大困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