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回到院子的时候,顾若萧正坐在庭院里喝着茶,他越来越不请自来,越来越随意了。
云初突然就怕了,她怕自己会习惯他存在的日子,往后他不在自己身边了呢,那她该怎么办。她一直是缺乏安全感的人,就好像十天后要彼此分离,那么从第五天开始,她便会强迫自己减少联系,选择提前“脱敏”。
她定了定神,调整好呼吸,抬步走了过去。
“你怎么来了?”开口后的云初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但顾若萧却未发觉。
“平安说,你去看展台了?”
“嗯,看完了,已经搬到店里了。”
“何时开张?”他问。
“还有器具没弄好,还得备品,应该还要半个月。”云初算了算说道。
“那好,那来得及。”顾若萧喝了口茶道,“过几日,我要去东边一趟。”
“东边?”云初嘟囔道。
“嗯,近来东池频繁骚扰,不仅针对洛水,还针对冰泽。洛水有沈老将军坐镇还好,但要他相助冰泽,恐怕得谈谈。”
云初点了点头,上辈子,沈老将军就对皇室有怨,却因为忠于前先帝故固守洛水不还朝,但要让他出手援救与他无关的冰泽,这个不太容易。或许当年让沈家变成皇室姻亲也是顾若萧求娶上官婉儿的原因之一,毕竟沈老将军只有一个外孙女。
从理智上看,这个其实云初能理解,只是她觉得有些莫名的难过。
“云初。”他唤她,见她发愣,顾若萧有些疑惑。
“我饿了,我们吃饭吧。”她说道。
夜已深,云初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在想,是不是顾若萧这次去了以后,他们就达成某种协议,所以之后他才会求旨赐婚,她不敢问,她害怕收到的还是确定的答案。那她是不是不该再放任自己得感情了。难道她要让顾若萧回来再拒绝自己一次吗?不,她不想要,那么这次就由她自己来亲手斩断他们之间的关系,这样对谁都好。云初闭上了眼,下了决定。
第二日天灰蒙蒙得落了雨,阴沉沉,聚仙阁包间里的云初站在窗前,每次她望天想要答案时,天的脸色好像都不是很好。
有人掀帘而进。
“是要给我饯行吗?但是你的银子不是都砸铺子里了,来这花冤枉钱做什么?”顾若萧晃着扇子笑着说。
云初没有说话,她倒了一杯茶放在顾若萧面前,顾若萧端起喝下,“茶不错,你店里要不要进点?”他问。
云初站回了窗前,窗外细雨如织,不紧不慢地从灰蒙蒙的天际洒落,给大地披上了一层朦胧而神秘的面纱。雨丝细密而柔和,它们在空中交织、缠绵,最终轻盈地落在屋檐上,消失不见。看啊,就算交织最后还是会无疾而终的。他们就像两条平行线,短暂交错,最终还是会背道而驰。
云初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出,“你我第一次见面是在叶若欢的及笄礼上,第二次是在竹筒连廊,第三次是在国公府,第四次便是在这里。叶府和国公府,我自是去不了了。世间万物皆该有始有终,所以我选择了这里。”
听到此处,顾若萧收起了嘴角,皱了皱眉,他抬眼看向窗前云初的背影。
“你和上官小姐要去洛水找沈老将军,不管过程如何,结果终归是要成的。边境百姓的安宁是你身上的责任。没有我的介入,你应该能更好的做决定,也或许是我高看了自己。”
“什么决定?”顾若萧问道,他的声音里隐约带着颤抖。
“沈老将军一直以来固守洛水,是因为他承前先帝之愿,护好洛水。但是他对你们皇室有怨,你要让他出手相帮冰泽,定是不容易的。”
“你想说什么?”
“我们都是理智的人都知道怎么选择最好。是我多虑了,你比我更理智,不然也不会射出那支箭。”
“你终究是怨我的。”
云初摇了摇头,“理智上,我不怨你,如果我是你,我也会这么做。不过,”她停了停,“情感上我过不去,可是我又有什么资格呢?”泪水就这么悄然滑落,但云初依旧未转身。
“我希望有一天我能够足够强大,能够同喜欢的人携手并肩,能够同他说一句,我足以与你相配。我想那个时候应是最好的。”
“所以,顾若萧,我们就到这里吧。”云初说道,她闭上了眼,好像要用尽全身力气般鼓起勇气。
她抹干了眼泪,转过身,来到桌前,把一箱东西和一张字条推到了顾若萧面前,“你给我的钱,我大部分都投到了铺里,这是剩余的,还有这张借据。我现在没有余钱,我会按月加上利息让人送到府上。”
“你要跟我算得这么清吗?”他盯着眼前的借据问道。
“还是划清界限的好。”云初抬手往两人杯里倒满了茶,“以茶代酒,预祝王爷今后心想事成、平安顺遂。”她一饮而尽,而后转身出门。
留下了顾若萧静默地坐在房内。
云初在路上走着,她的内心空落落的,可是她不能哭,也不会哭。南荛在后头打着伞跟着,转眼竟莫名走到了铺子里来。
云初踏了进去,铺内堆着各式货物器皿。有一个八尺长的木板上面还包着红布。
“这是什么?”云初问道,她随手扯了下来。
“这是今日一早刚送来的牌匾。”南荛弱弱的说着。
牌匾上头雕刻着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十里铺。”
记忆闪现。
“听闻你今日租了铺子?”来人一脚踏入书房说道。
“你来得正好,正需要你!”云初笑道。刚刚的她可是咬坏了好几个笔头,愣是写出了歪七扭八的字。
她把笔递给顾若萧,“竹苓说,这店铺的字要让德高望重的人来写,就是开了好兆头,德高望重的我找不到,但气质非凡的人眼前倒有一个。”求人办事,云初夸上了天。
顾若萧无奈地笑了,提笔问道,“写什么?”
云初故作沉思,“别人有十里红妆,我便要十里长铺,就叫十里铺,总有一天我会开遍十里铺!”
顷刻间,龙飞凤舞、苍劲有力的三个字,便跃然纸上。许立忙找人去雕刻起来。
闪回
想来,如今是做好送来了。可惜物是人非。云初抚摸着上面的雕刻心想。
“小姐?”南荛忐忑着。
“放着吧,都是钱。”云初说道,她转身往一旁拐去,没留意桌角撞了上去,霎时疼痛感让她跪坐了下去。
南荛忙查看伤口,“疼吗?小姐。”
云初摇了摇头,此时笑比哭还难看。
“小姐,想哭就哭出来吧,”南荛不忍道。
“我不想哭。”云初强颜欢笑。
“小姐。”南荛抱住了自家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