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笔尖游走,复杂的机械结构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型,每一个零件,每一个卡榫,都经过精确的计算和推演。
他沉浸其中,忘记了时间,忘记了疲惫,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才放下笔,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
第二天一早,阳光剔透得仿若在草原上撒了一层金粉。
工匠们已经围坐在秦乾的帐篷外,面前摆满了工具和材料。
秦乾拿着自己的兽皮图纸缓步走来,神色镇定,颇有种“庙堂讲学’的架势,惹得旁边的肆梅一阵翻白眼。
“都到齐了?’秦乾开口。
“齐了,齐了!’
秦乾不废话,直接用木棍在地面上开始讲解。
他一边说,一边比划:“皆知弓矢取敌于百步,而我这物,射得更快,更远,力也倍增。’
老工匠听了半截便打断:“话说得花里胡哨,大人,这工具咋使,总得说清楚吧?’
秦乾不恼,嘴角似乎还勾了点笑,举起图纸拍了拍,道:“这就应了北京城那句老话——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你这铁匠无过经验老道,不正需我的热闹掺些门道?’
一瞬间,几个工匠面面相觑,却无人敢再言语。
秦乾继续不急不缓地将连弩的基本原理说了一遍,末了指向一块金属件:“此乃关键,若错,就只能做摆设。’
台下有个年轻工匠一边听一边挠头:“大人,这上头画的这些齿,这么准,真能做出来?’
秦乾淡然一笑:“若连这点本事都没有,你们草原工匠的功名也太虚了些吧?’
老工匠脸一红,他最听不得别人激这话,闻言直接撸起袖子:“哼,且看我这把老骨头到底做不做得成!’
这话一出,倒是点燃了其他工匠的激情,一个个捋起袖子抢活儿干,秦乾俨然成了围场中央的帅旗,指点间不疾不徐,深得人心。
——
几天后,部落的锻造区热闹得像个开锅的大铁罐。
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不绝于耳,火光映得每张脸都红扑扑的,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和柴炭味。
工匠们忙得不可开交,而秦乾负手在边上走来走去,时不时皱着眉叱一声:“这里不平’
“这榫太松,重打一遍!’
“啧啧,还真是个万斤挑一的完美主义者。’
肆梅站在稍远的地方,用玉指掩住嘴笑。
秦乾转头瞅了她一眼,眼神意味深长:“肆梅,这连弩,关乎你我栖息的暮色草原,容不得差错。’
肆梅啧了一声,摊手表示服气:“好好好,您是认真的将军,我看热闹的小丫头总行吧?’
秦乾笑得云淡风轻,不答话,转身继续盯着工匠们忙碌。
终于,在第五天头上,第一架连弩大功告成。
工匠们齐聚在试射场上,一个个翘首以盼。
这架连弩全身乌光流转,组装紧密,倒真似一头沉卧的铁狼,带着凛冽的杀气。
秦乾上前,从箭筒中取出一支羽箭,用长指缓缓扣进弩槽间。
他悠悠拉开玄铁扳机,弓臂绷紧发出低不可闻的颤鸣。
所有人屏住呼吸,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一旁的肆梅甚至咬住了手指。
随着一声低喝——
嗖!
弩箭带着尖啸直冲而出,劲风呼啸刮面。
百步之外,目标木板一声闷响,被直接贯穿,箭尾只剩小小一截,狠狠钉在松木桩上,甚至引得桩体轻微摇晃。
围观的人群中瞬时爆发出一片惊叹和赞叹。
“我滴个神啊,这箭劲儿也忒吓人了吧!’
年轻工匠目瞪口呆地张大嘴。
“果真是神兵!射这一下,莫说猎物,就是敌人也得蒙吧?’
老工匠两眼放光。
秦乾倒是淡然,拍了拍连弩的钢臂,一句简单的评价从薄唇中吐出:“四成力。’
“就、就四成?’
肆梅猛地靠了上来,瞪大了眼睛几乎要贴上他的脸,却又碍着积雪髻下的矜持作罢,忍不住咋舌:“你这是咋练的,连放冷箭也能玩得出个王道!’
秦乾有些无奈地往后退一步,眼神中带着些燧火般的笑意:“肆梅,这可不是冷箭。它杀人不在冷,而在快,快到敌人要捂死伤口时,下一支箭已经劈开头顶。’
肆梅咽了咽口水,竟不再言语。
然而,就在众人还沉浸在新武器的威力中时,一个气喘吁吁的族人急匆匆地跑来,连地上的土也顾不得拍,语无伦次地喊道:“秦……秦将军,不好了!’
“何事如此慌张?’
秦乾皱眉,冷冽的目光落在那人身上,仿佛一把利剑。
族人愣了愣,咽了口唾沫,才抖抖索索地开口:“大公主……大公主带着车队来了!’
一时间,围观的人群喧哗起来。
人群的喧哗还未平息,马蹄声便由远及近,一阵急促的“得得’声后,一队骑兵卷着尘土,浩浩荡荡地停在了试射场外。
马上之人皆是身着玄色劲装,腰悬弯刀,一个个目光如炬,透着股肃杀之气。
为首的女子更是英姿飒爽,眉宇间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傲气。
她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一袭火红的骑装衬得她愈发明艳动人,正是呼延羽。
不等肆梅和秦乾有所反应,呼延羽便径直走到他们面前,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最终定格在秦乾身上。
那眼神复杂难辨,恨意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幽怨,像是一团被强行压抑的火焰,随时可能喷薄而出。
随后,她的目光又转向肆梅,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语气阴阳怪气:“怪不得他跑得这么快,原来二妹也有这般勾人的本事。’
肆梅挑了挑眉,对呼延羽的敌意不以为意,反倒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语气慵懒:“姐姐这话从何说起?我与秦将军不过是共同为暮色草原的安危尽一份力罢了。’
呼延羽冷哼一声:“少在这里惺惺作态!你那点小心思,真当我看不出来?!’
秦乾微微皱眉,正欲开口,却被肆梅抢先一步。
她掩嘴轻笑,眼波流转,语气娇媚:“姐姐这话可就错了,雄鹰固然威猛,但也需要一个温柔的港湾,不是吗?秦将军日夜操劳,为草原殚精竭虑,我不过是想为他分担一些压力,姐姐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这番话绵里藏针,既暗讽呼延羽不懂体贴男人,又不动声色地宣示了自己与秦乾的亲近关系。
呼延羽脸色一沉,强忍着怒火,咬牙切齿道:“我来此,是奉父皇之命,来看看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