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胪寺卿在城门口迎接匈奴车驾,骑着马伴在单于王驾左右,带着他们一路入城。
匈奴的马车有数十辆,护卫上百人,长长的队伍行在衔尾道,街上摊贩未停,周围商铺如常。
行人好奇匈奴人长相,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偶尔打量说笑,没有丝毫怕意。
大齐居然没有清街。
在休屠想象中,他带着儿女来齐为了保护他的安全,大齐理应清街,以防刺客藏于人群,行不轨之事。
休屠单于看着长安城的繁华安逸,外族车队仿若汇入其中的水滴,只起了片刻波澜,就遭到了无视。
许是休屠看的久了,鸿胪寺卿问道
“不知匈奴的草原可有长安城的繁华?”
休屠单于笑笑
“大齐有大齐的繁盛,草原有草原的兴旺,街上这么多人,一旦乱了要维护秩序,很难吧?”
鸿胪寺卿哈哈一笑:“单于有所不知,本官只负责迎接单于入城,安全和入宫事宜,有太子亲操,就算出了事也怪不到本官身上。”
狼厉王子与休屠单于一辆马车,闻言钻出头来
“休要骗本王,大齐太子才几岁,你们大齐不是讲究十三岁入朝听政吗?”
鸿胪寺卿只淡淡一笑不作答。
马车骤停,鸿胪寺卿勒马道
“两位,我朝太子就在前方,还请下车吧。”
狼厉王子自小被教授汉文,他走出马车看到上面三个大字
“天关门。”
衔尾道直抵天关门,入了天关门就是入了皇宫。
沉古的号角呜呜吹响,随着宫门敞开,门内持枪静立的凶兽被惊醒,沉如深潭的眼睛如来自地狱的凝望。
一股强烈的杀意令狼厉王子汗毛直立。
拉车的马儿不安嘶鸣。
休屠一时惊疑不定,掀开马车窥窗一角,查看外界情况。
“刷!刷!刷!”
整齐划一的步伐带动齐兵身上的铁甲发出金属摩擦的刷刷声。
这些手拿红缨枪的士兵分成两队,动作整齐划一,险些让人以为是一比一复刻出来的。
匈奴来使就这么看着百十号人在号角下一步步列队散开。
每个人中间间隔的距离好似用尺量出来一般。
俗话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支兵的眼睛看过刀山火海,纪律是他们的骨,勇敢无畏是他们的信仰。
休屠没有从他们眼里看到对匈奴单于的好奇和打量,非要形容,他像看到了一头凶兽。
这头凶兽战无不胜不惧生死,忠心服从,谁见了都会心生喜爱奉为底牌,而这只凶兽的主人却只将他们当成站岗的狗,如今牵出来迎接客人。
休屠毕竟是匈奴首领,很快收敛心神。
随着齐兵列队,又见齐国的礼官拱卫着中间身着赤金色龙纹服的少年,五官尚嫩,步若踏莲,唇边三分笑意不达眼底,可见心有筹谋,疏冷持礼已有君王模样。
他身后跟着一稍年长的亲王服少年,腰挂长刀,五官傲冷,目中桀骜步伐稳健,分明是一小虎将!
狼厉本还想给大齐太子一个下马威,问一句‘哪个是太子’,可大齐太子竟穿了龙纹服,气度不凡,威势天成,他若是有此问,怕会被怼一句眼瞎心盲。
心思瞬间闪过,脸上立刻笑出亲近和喜色,一边走上前,亲热的握住太子的手,一边大声道
“大父!儿前几日寄信给太子,让他来迎接咱们,太子果然来了。”
祁元祚反客为主两手包住他的手掌,如对兄弟般拍了拍,嗔咋:
“你在信中百般缠闹,恰巧父皇事忙,将这事推给了孤,也罢,狼厉开心就好。”
两人目光相对,一个比一个笑的开心。
狼厉哈哈一笑:“小王与太子一见如故,抱一个!”
祁元祚痛快的拥住他:“孤与狼厉相见恨晚。”
狼厉不动声色的收紧力道,祁元祚笑容不改,亦收紧力道,脚更是踩上狼厉的脚趾头,狠狠地碾着。
狼厉:“哈哈哈哈!”
祁元祚:“呵呵呵呵!”
大皇子眼角一抽,打断两人的较劲:“太子殿下,吉时要到了,别误了时辰。”
狼厉率先放开
“既如此,小王这就与父皇进宫。”
祁元祚笑而不语。
只见陪伴单于车驾的大鸿胪寺卿下马,两手一合请道
“下官大齐鸿胪寺卿,佐我朝太子迎休屠单于,入了天关门就是我大齐皇帝陛下御驾所在,为表礼节,还请休屠单于步行入宫。”
狼厉表情一变:“太子殿下这是何意?大父舟车劳顿,身体不适不宜下车。”
祁元祚微讶:“身体不适?怎么会如此?君主出行必有医者随行左右侍候君主身体,难道匈奴医者医术不行才让单于病到下不了车?”
他朝后面喊道
“李太医,去马车上为单于诊脉,身体要紧诊完再入宫,父皇等了单于这么久,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了。”
狼厉见到不知从哪跑出来一个老头,拎着药箱一溜烟跑过去要上车检查休屠的身体。
狼厉脸色有些挂不住。
这时休屠单于终于从马车里出来了
“不必如此大动干戈,前些日子水土不服,脾胃差了些,我儿孝顺记挂在心,其实已经没有大碍了。”
祁元祚定睛看了两眼休屠单于,八字胡,富态小肚腩,胳膊全是大肌肉,看起来能打倒齐帝三个。
“这就是休屠单于了,孤常听父皇说休屠单于雄伟高大重情重义,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天关门是皇宫东门,大齐有紫气东来一说,民间皆知非贵人不步天关门。”
大齐朝臣每日上朝都从这出入,平民百姓进不了,可不就是非贵人不步天关门。
“父皇十分期待此次与休屠单于的见面,所以大开天关门迎客,若休屠单于身体无不适,咱们这就请?”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休屠单于再说要坐着马车入宫就是听不懂人话无理取闹了。
“入乡随俗,今日有太子相陪,本单于便走一走看一看沿途风景。”
祁元祚做了个请的动作。
就在几人转身拔脚的时候,说时迟那时快,只听细微的机括声响起,利箭从四面八方来袭,四周几个扮成过往百姓的刺客,一拥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