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的事基本定下,他们在立冬这日带着交换的物资,离开大齐。
那日寒风凛冽,太阳是颗没有温度的大珠子,挂在天上只起了照明作用。
祁元祚与狼厉依依惜别。
他将一个包裹交给狼厉:“孤与狼厉王子相见恨晚,备了薄礼,只当为狼厉王子的前路添些乐趣。”
狼厉拿出一纸封着的信:“小王惜别之言,尽在其中。”
两人再次拥抱,这次没了初见时的针锋相对,这一抱,狼厉当真生出了些许不舍。
祁元祚低声道:“保重,好好活着。”
狼厉深吸一口气,收紧力道,下一刻松开,大步流星上马。
“驾!”
狼厉驱马去了队伍最前方。
休屠与齐帝也在‘惜别’。
休屠话里有话:“陛下有一个好儿子。”
一个智近如妖的儿子,这样年纪就能与齐帝打的有来有回,等齐太子长大,齐帝屁股底下的位置怕要不稳。
齐帝从不将挑拨离间的屁话放在心上
“休屠单于不必羡慕朕,休屠单于的三个儿子也是人中龙凤,父母爱子平安就好,当不成明月当个星星也够了。”
休屠皮笑肉不笑。
齐帝笑声就很爽朗了。
只听号角吹响,匈奴的队伍踏上归途,失了一块肉的狼,记恨的离开了吃人的虎口。
待队伍远行,齐帝叉着儿子的胳膊抱起来。
“大公主说你身边的人不尽心,四皇子住你宫里让你费心,对你身体有碍……”
齐帝话还没说完,身后传来马蹄声。
祁元祚回眸,竟是飞奔而来的三兰。
“齐太子!小王期待有一日你去草原做客!小王一定拿出草原最烈的美酒,最美味的食物招待!”
祁元祚扬声回他:“孤若去草原,定是去打狼的。”
三兰笑笑,转马离开。
小太子轻啧:“有病。”
“父皇刚才说什么?”
齐帝一胳膊托着他的屁股,另一手弹了下他手中信封。
“不看看里面是什么?”
祁元祚摸着里面是布帛类的,不像纸张。
“匈奴王庭堪舆图,八成是假的。”
“能看百十里的望远镜,换他一个假的堪舆图,孤亏了。”
望远镜一事他与齐帝商议过,齐帝不太乐意,得如此重宝就该自己藏着,分享给敌人怎么回事?
不过太子劝他,望远镜的制作,只有大齐有成熟的技术,匈奴的制度是放牧文明、部落分治,他们的制度文化无法支撑他们形成完整的工业体系。
简而言之,匈奴没办法从零开始研究望远镜。
而匈奴有了望远镜就会更兴奋更有倚仗的侵略别的小国。
这个时候,大齐就可以打开市场,向别的小国、部落贩卖望远镜。
大齐望远镜最远可以看到三百里,送给匈奴的望远镜撑死八十里,日后大齐还会有能视五百里、八百里、甚至千里的望远镜。
大齐何惧之有?
更何况,望远镜在冷兵器时代,对守城方更有利。
交战拼的就是战术,是对战机的把控,望远镜只能做战场兵力的监察辅助。
因此祁元祚并没有将望远镜看的过于重要。
齐帝不是顽固不化的帝王,听小太子一解释,觉得狼厉的价值更甚于望远镜的价值,便也任他作为了。
祁元祚想了想,还是把信打开了,展开布帛,果然是一幅简图。
上面还有一行小字。
——齐太子的诚意本单于知道了,合作愉快。
父子两人面面相觑。
齐帝压着声音调侃:“你什么时候瞒着朕叛国了?太子殿下?”
祁元祚轻咳,将布帛团吧团吧塞进袖子里。
“孤那么尊敬父皇,就算叛国也不会忘记带着父皇的。”
齐帝想想了那个场面,大齐的皇帝与太子一起通敌……
嘶——!有点刺激!
“四皇子还在承祚殿?”
齐帝以前从不过问此事,祁元祚:“怎么了父皇?”
齐帝不咸不淡道:“他又不是没有母妃,天天赖在你宫里算怎么回事?”
“听说你身边的人服侍不尽心,朕又给你多派了几个人。”
“你喜欢弹琴,朕记得大农丞琴艺一绝。”
“朕让他做你的老师,如何?”
祁元祚疑惑:“父皇从谁口中听说儿臣身边人服侍不尽心的?”
祁元祚看向肥公公,要他给个解释。
肥公公掂量着陛下的意思,开口道
“殿下好几日不去明德殿,陛下心里记挂着您呢,这几日大公主送汤水送的勤,大公主活泼开朗,常与陛下谈及太子。”
若是别人,祁元祚早冷了脸推拒。
他身边全是齐帝的人,丝苗与胖公至今不得他重用,因为他们是齐帝的人,伯劳心思多,他还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只有伯劳不是齐帝的人。
他不是不能在齐帝眼皮子底下培养心腹,只是他觉得没必要,父子两人感情很好,祁元祚想做什么,齐帝都由着他,因此他也愿意包容父皇的越线。
只是现在他觉得,齐帝缠在他身上的的丝越来越紧,等有一日他受不了了,绝对会闹得很大。
祁元祚想了想:“孤要在屋顶架个望远镜。”
齐帝想也不想答应:“好。”
“望远镜朝着父皇寝宫和明德殿方向。”
齐帝也没觉得不对:“听你的。”
“你什么时候和妃子睡觉,孤什么时候看。”
齐帝没跟上太子脑回路,反应慢了半拍:
“什么?”
祁元祚:“你喜欢穿黄裤衩,每天晚上不洗脚不睡觉,有次喝醉差点掉茅坑,从此以后拉屎都要下人伺候着。”
“晚上说梦话,骂人骂爹又骂娘超级粗鲁,爱踢肥公公屁股。”
“说尹太尉像只黄鼠狼,御史大夫是根蛇纹木,司农卿像个大寿桃,方太仆马精转世,苏长淮疑似不……唔唔!”
齐帝一把捂住儿子的嘴
“反了你了!”
祁元祚张嘴咬齐帝的手,只感觉咯嘣一声,祁元祚瞳孔一缩,满脸绝望。
“哇——!”
七岁的小太子抛弃面子放声哭了。
齐帝摊开手,两颗白嫩的大门牙躺在掌心。
“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