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奇醒来以后，医生又做了一个简单的检查，确认没有别的问题。
大家暗自松下一口气，纪新云被赶出去吃晚饭了，顺便给杨奇带点吃的回来，病房里就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还是因为那个梦太离奇了，杨奇都不怎么敢看向厉辞舟的眼睛，然后目光就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阮尽欢”的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这一次见面，这两人身上怪异的感觉非常明显，兄弟不像兄弟，兄弟媳妇……反倒是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杨奇摸摸自己的脑袋，难道真的是被打坏了，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阮尽欢靠在沙发上，双腿交叠，手里还剥开了一个丑橘：“杨兄弟，收收你的眼睛，那是我媳妇儿。”
杨奇：……
不，不是他脑子坏了，是厉辞舟已经变成恋爱脑了。
阮尽欢剥完橘子，塞了一半给厉辞舟，自己吃完另一半，抽过湿巾擦了擦手，在杨奇那双你竟然不是剥给我吃连一片都舍不得分给我的委屈眼神里，站起了身。
“既然你已经醒了，那有个人你应该见一见了。”
杨奇脑回路总算跟上了：“是车里那个？”
阮尽欢没打招呼，指尖金光微闪，就有东西没入了他的双眼。
“开天眼你应该很熟悉了。”
杨奇眼睛感觉到一股暖流淌过，再睁眼的时候，就看到了一个背影，他所有的表情都僵硬在了脸上。
“你……”
那人转过身，因为有玉坠固魂的效果，并没有露出他临死前的模样，只是不能张开的嘴巴和扭曲的手臂，却是没办法恢复的。
杨奇眼神颤抖，一瞬间明白了什么，他既然能看到对方的鬼魂，那只能说明一件事情，他已经牺牲了。
“你……怎么会，不是上个月还好好的吗！！！我们不是还联系过吗？”
那人苦笑了一下，啊啊啊了几声，却是没办法将话给说出口。
杨奇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都哽咽了：“你的舌头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怎么会这样，到底是谁，老孔，到底是谁将你变成这个样子。”
说着他竟是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厉辞舟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摁住了他的肩膀：“冷静点。”
杨奇疯狂地挣扎了一下，眩晕感从脑袋上传来：“我要怎么冷静，我怎么能冷静，这帮畜生，我要杀了他们！！！”
挣扎间，牵动了腿伤，他似乎都感觉不到。
阮尽欢直接甩了一张定身符，贴在了他的身上：“你再动下去，这腿废了还怎么给你的弟兄报仇。”
杨奇双目通红，明明没有声音，可却好似听到了震耳的哭声，眼泪顺着眼角不受控制地流下，他痛苦地咬着牙，难以接受地闭上了眼睛。
病房里一时间安静极了，如果不是事出紧急，阮尽欢也不想就在这个时候让他们见面。
可这人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
厉辞舟沉默地坐在床前，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像是给他无尽的力量和支撑。
杨奇的情绪并没有维持多久，职业素养让他迅速冷静下来。
这不是他第一个牺牲的弟兄，可能也不是最后一个，就连他自己都跟踩钢丝一样，走在一条随时会坠入万丈深渊的悬崖边上，悲痛和伤感不能解决问题，眼泪可以流一时，却不能一直流。
他不能让兄弟白白牺牲。
杨奇再次睁开眼，看向孔健，这个曾在警校帮助他，指导他，引导过他的学长。
“你来找我，是有什么紧急的情报吗？”
孔健在南城边境卧底足有五年，期间不知道传回来多少情报，就连这次的行动，也有他给的信息。
怎么就被人给发现了呢？
杨奇又想到了程民利，这个王八羔子。
他咬着牙看向孔健。
孔健啊啊了两声，也有些着急，没办法交流，甚至没办法写字。
这样的场面让对话陷入了僵局。
阮尽欢手指蜷缩了一下：“我有个办法可以试试。”
杨奇顿时看过去：“什么办法？”
阮尽欢：“入梦。”
之前几次，孔健试图托梦给杨奇，告诉他自己知道的所有的事情，但因为大院里正气太足，他没办法彻底融进去，也只能留下一点零星的画面，导致杨奇一直不停地做着同一个噩梦。
画面也是零零散散，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但有阮尽欢帮忙，这件事情就要容易的多。
杨奇也没有询问厉辞舟究竟为什么突然有这些本事，他着急地说道：“既然这样，那就不要犹豫了，先来吧。”
阮尽欢：“我知道你很急，但是先别急，纪新云去买东西了，你先吃点东西，保证自己能量充足，安然入睡的情况下，我才能帮他，不然你的潜意识会一直很活跃，他进不去的。”
杨奇恨恨地咬着牙，脑子里思绪万千，这个时候让他安然入睡，真的是太困难了。
可是再困难也要做，卧底的警察不止孔健一个，那么多兄弟都还在最前线，命都悬在钢丝上，他必须走下去。
房门被推开，纪新云手里拎着两个保温盒，絮絮叨叨地进来了：“外面一家卖吃食的店都没有，这还是我专门回去找老丁做的，码头那帮人都已经被围剿了，一个都没落下，这次可是大获全胜啊。”
纪憨憨看不到孔健的身影，他还沉浸在行动成功的喜悦里，一时间也没能感觉到病房里诡异的气氛。
“杨队，这是老丁炖的补汤，还热乎着呢，你先趁热喝。”
一边说，他一边手脚麻利地将饭菜端出来，连汤都盛好了。
杨奇转头看向窗外，将眼里所有的情绪都藏了回去，放在被子下的手捏成了拳，又松开，来回几遍，最终沉下那口气。
今天是除夕，本应该很开心的，没必要什么都说出来。
“炖的什么汤，不好喝我可找他了。”
纪新云嘿嘿笑了一声：“排骨汤，不过医生说你术后不宜吃油腻的东西，上面一层油花都撇掉了，放的也很清淡。”
杨奇嘴角的笑有些僵硬：“是吗？”
纪新云将床尾的桌子拔起来，推过去，又将饭菜一个一个端过来。
杨奇眼神不受控制地落在一旁的孔健身上。
孔健耸了耸肩膀，无奈地笑了笑，又摇摇头，转身走向阮尽欢的方向，眨眼间消失在了她面前。
阮尽欢拿出那枚玉坠晃了晃，示意他没事。
纪新云还在叨叨，零点的钟声突然敲响，窗外不知从何处窜上一簇又一簇的烟火，烟火在天际炸开，五颜六色的爆竹纷纷炸响，原本黑色的夜被照的透亮。
纪新云兴奋地跑到窗前：“呀，新年到了。”
杨奇黑色的眸中映出烟火的倒影，哑着声说道：“是啊，新年到了。”
厉辞舟走到阮尽欢的身边，牵住了她的手，一起看向窗外。
欢呼庆祝的声音传向遥远的天际，裹挟着寒风，带走一年的厄运，迎来新年的生机。
新年到了，阳光总会照进来，驱走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