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的,他终于走出那些错综复杂的密道,来到卫卿卿曾经来到过的那间陈设豪华、堪比地面上宫殿的密室。
密室里依旧有着轻纱软帐、琉璃珠帘,香鼎熏炉、四时花卉。
四角悬着几盏美轮美奂、华丽璀璨的琉璃灯,将整间屋子照得仿若白昼。
赵凌熹才走到珠帘前,隔着轻纱远远的看了那具若隐若现的水晶棺一眼,甚至都未看清楚水晶棺里躺着的是谁,一颗心就突然剧烈的跳动起来!
“阿熹……”
“阿熹……”
他耳边似乎响起似有似无的呼唤声,冥冥之中似乎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不断的在呼唤他!
那股奇妙的感觉牵引着赵凌熹,让他撩开轻纱珠帘,一步步的朝最中央那具水晶棺走去。
他的脚步沉重有力,每朝水晶棺靠近一步、他的心就跳得更快一些,仿佛下一刻就要从他的嗓子眼跳出来般!
他终于走到那具水晶棺前,看到那个沉睡不醒的人儿,看到那张他朝思暮想的容颜……
他以为久别重逢会让他激动得难以自制,会让他控制不住的将她拥入怀中紧紧抱住!
可当她真正出现在他面前,他原本波涛汹涌的内心却突然恢复平静。
他像对待一个珍贵却易碎的瓷娃娃般,小心翼翼、动作轻柔的将她从水晶棺内抱起来,“紫翎,我终于找到你了。”
赵凌熹跪坐在地上,将沉睡不醒的萧紫翎抱在怀里,目光时而温柔缱绻时而阴晴不定。
他温柔缱绻是因为他终于找到心爱之人,终于将真正的她抱在怀里;
他阴晴不定则是因为那个故事——所有的一切竟真的和那个故事完全吻合!
也就是说凌婉柔没有骗他,她所谓的故事其实就是预言。
赵凌熹记得拦住他的那个少女曾说过,一体不可容纳双魂,卫卿卿死紫翎卫便活,紫翎活卫卿卿便死。
那么紫翎现下依旧沉睡不醒,是因为卫卿卿还活着吗?
可卫卿卿身体里那个紫翎又是怎么回事?
赵凌熹目光沉沉的望着那张朝思暮想的娇颜,思绪沉沉浮浮、情绪起起落落。
他就这样抱着沉睡不醒的萧紫翎枯坐了一夜,一心想着如何让怀中的人儿苏醒,一时未觉察到自己那头乌黑的发丝,竟一夜之间全都变白。
那一丝丝白发,像染上思恋与哀愁的白雪,又像缠绵到渐渐褪色的红线。
天亮后,密室外那窸窸窣窣的声响将沉浸在思绪里的赵凌熹惊醒。
他看了一眼水晶棺旁那些明显用来布阵的东西,不敢轻易将萧紫翎带走,几经思量决定暂且不打草惊蛇,先想办法把事情弄清楚再说!
赵凌熹做出决定后,小心翼翼的将萧紫翎放回水晶棺里,随后赶在有人来密室前悄然离去,找到地宫那条直通宫外的密道,神不知鬼不觉的出了宫。
赵凌熹出了宫后即刻去了镇抚司,吩咐锦衣卫去查找凌婉柔的下落,并将那少女的容貌画了出来,让锦衣卫一并查找。
少女似乎并未刻意隐瞒踪迹,锦衣卫很快就找到她、将她带到赵凌熹面前。
“告诉我,如何才能救醒紫翎?”赵凌熹单刀直入的问道。
少女似乎早就料到赵凌熹会问她这个问题,不假思索的抛出答案,“很简单,只要杀了卫卿卿,无人压制萧贵妃的魂魄,萧贵妃自然就会苏醒。”
“杀了卫卿卿?”赵凌熹若有所思的将少女的话重复了一遍。
这个所谓的答案,其实是少女编造出来的,她压根就不知道杀了卫卿卿、萧贵妃会不会复活。
但她想要替凌婉柔报仇,所以卫卿卿必须得死!
她怕赵凌熹不相信她的话,故意故弄玄虚的说道:“赵指挥使,在你那位故人从卦象上看到的故事里,原本不必你出手杀卫卿卿,卫卿卿此刻也应该死了,萧贵妃此刻自然也就活了。”
“但卫卿卿遇到了故事里没有遇到的贵人,让既定的故事出现了偏差,也让她该死的时候没死……”
少女说到这里刻意提了提一直和赵凌熹不对付的明烨,“睿王便是卫卿卿的贵人!想必赵指挥使也知道卫卿卿几次逢凶化吉,都是托了睿王的福。”
她说完见赵凌熹面色果然有些不虞,这才接着往下说道:“事到如今,你若是不出手,故事的最终结局怕是就要改写了!”
少女借凌婉柔之力装神弄鬼了这么久,已渐渐摸到一些当神婆的窍诀,知道点到即止最具蛊惑人心之力。
故而她将关键之言说出来后便不再多言,一脸洒脱的告辞离去。
赵凌熹则陷入了沉思之中……
少女离开镇抚司后沿街慢慢行走,先买了包酥糖,后又买了两串糖葫芦,这才不紧不慢的回到与凌婉柔居住的长巷。
她才走进长巷,远远的就看到那群孩童又在捉弄凌婉柔,正在教已经变得疯疯癫癫的凌婉柔学狗爬。
少女快步上前将那群顽童赶走,一边将糖葫芦递给凌婉柔、一边牵着她的手带她回家,“小姐,你怎么不听话又跑出来玩了?”
“呵呵……糖葫芦!吃、吃……”凌婉柔却只顾着吃,一边伸出舌头舔糖葫芦,一边直直往下流口水。
少女一边拿了帕子细心的替她擦嘴,一边耐心的继续说道:“小姐,不是说我不在时你要乖乖在家里待着吗?”
“外头可危险了,有那专门拐人的拍花子,还有把女子捉去窑子的恶汉……”
这时,凌婉柔突然停下舔糖葫芦的动作,哑着嗓子低低唤了一声,“晴空。”
“你不怕被抓窑子吗?那里……”命唤“晴空”的少女说教的声音戛然而止,随后转变成欣喜若狂的声音,“小姐,你恢复清明了吗?”
“嗯。”凌婉柔低低的应了声,语气凄凉的问道:“这回我又疯了多久?”
“也不是很久,才半个月。”晴空答道。
“半个月啊……”
凌婉柔面上涌起丝丝绝望,声音也变得死气沉沉,“这样的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才到头?我像个疯子一样活着还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