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海洋刚刚平和些的表情瞬间狰狞。
他双瞳圆睁，怒目看向顾惜，鼻尖猛烈翕动，气息浓重，眼看有进气没出气。
苏柔一边给他顺气，一边恼火地瞪着顾惜怒斥：“你在说什么！你爸爸就快走了，你还说这样的话来气他，你还是人吗？”
顾婉清一样的气不可遏，浑身颤栗，怒视顾惜：“你就不能好好答应爸爸吗？你非要把他气死才罢休是吗？”
答应？
顾惜是不可能答应的。
永远都不可能！
她太了解顾家人了，只要她现在松口答应，往后顾婉清和苏柔会像狗皮膏药一样紧紧地贴上她。
顾惜嗤笑看向顾婉清：“这些年顾家有帮过我吗？”
顾婉清沉默。
顾惜指向顾海洋：“就连他自己也说了，过去顾家做了不少对不起我的事。如今顾家需要人兜底，解决烂摊子倒是想起我来了？这世上岂有这么好的事？”
顾婉清虽然气得咬牙，奈何顾惜说得有理有据，她哑口无言，根本无法反驳。
瞪着顾惜看了半天，她翻了个白眼，收回视线看向顾海洋，哀嚎：“爸，你可都听清了。亏你临终还想着她，可惜她就是个白眼狼！在她心里根本没这个家，也没有你。”
呵。
顾惜听得直想笑。
现在成了她是白眼狼？
道德绑架还真是被这家人玩明白了。
“顾海洋，”顾惜懒得和顾婉清争辩，直接看向病床上的人，“你的要求我不会答应你。顾家养我一场不假，却也在我身上攫取了偌大的利益，实则我与你们早就两清了。你过世之后，我不仅不会接手顾家这个烂摊子，而且还会拿走外婆留给我的所有东西。”
这话仿佛击中了顾海洋的要害。
他猛地坐起身，双手撑在身后，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双眼睛瞪得溜圆，满眼愤恨地凝视顾惜。
“你不必这么看着我。”
顾惜侧首，躲开他的视线：“外婆临终前说过，她给我留的东西，只是暂时交给你们保管，等到我成年之后，你们要如数奉还。实则我成年这么久，那些东西一直都留在顾家。现在向你们讨要已经是我仁至义尽了。”
“呸！”苏柔又气又急，“把你养大难道不需要成本吗？现在你翅膀硬了，想要回那些东西，除非你先把这些年我们养你花费的东西还回来。”
顾惜冷嗤：“若是照你这么说，你也是外婆的养女，那你要想继承她的公司，是不是也得把她养你的东西还回去？”
“你……”苏柔嘴唇翕动好几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倒是没想到，顾惜现在不仅伶牙俐齿，反应还十分迅速，自己在她这里竟是半分便宜都占不到。
她气得狠了，偏又拿顾惜没办法，身子一歪，扑在顾海洋的怀中哇哇大哭。
至于顾海洋，早就是有进气没出气，只能无能地睁大双眼，怒瞪顾惜。
其实，他之所以临终之前还要用道德绑架的戏码，把顾家的烂摊子留给顾惜，还有个重要原因：老太婆当年死的时候留了心眼。
虽然顾家霸占了一些她留给顾惜的东西，实则却有样关键物品他没能掌控到自己手中。
偏偏那东西还关乎着顾家公司的生死。
要是不能把顾惜绑在顾家这条船上，等他过世了，苏柔和顾婉清哪里是顾惜的对手啊？
顾海洋越想越急火攻心，最后竟是一口老血喷涌而出，脑袋一偏，倒在床上，神志不清，唯有四肢还在不停抽搐。
吓得苏柔猛地跳起来大喊：“护士！护士！”
等护士赶到已经晚了。
顾海洋没了。
顾婉清和苏柔围在病床两侧痛哭流涕，就连季慕礼的面色也晦暗难明。
唯有顾惜面色如常，站在床尾，一瞬不瞬地盯着顾海洋那张苍白的脸。
人死如灯灭。
他走了，过往的恩恩怨怨自然也跟着烟消云散。
她心里终究不好受，嘴唇动了动，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怯嚅：“爸爸，一路走好。”
医护给顾海洋蒙上白布，将急救床推走。
大地震死了不少人，上面担心尸体堆积会产生瘟疫，所以规定不得停尸，直接火化。
一股浓郁的白烟从偌大的烟囱中冒出。
顾海洋的一生结束了。
顾婉清和苏柔捧着骨灰盒出来的时候，顾惜就站在门外大约十几米的地方。
“你滚！”
顾婉清将骨灰盒塞给苏柔，怒吼着冲到顾惜面前，扬手要打。
“顾婉清！”季慕礼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扣住她的手腕一把推开，“你干什么！”
见他这么护着顾惜，顾婉清更怒了：“慕礼，刚才在医院你都看到了。”
她指向顾惜，手指都快戳到顾惜的鼻尖：“是她！她气死了我爸！”
季慕礼回首瞥向顾惜。
她一言不发，粉唇抿成一条线，半垂着眼皮不知在想什么。
“胡说。”季慕礼回击，“她去医院之前，顾海洋就已经被宣告抢救无效，什么叫她气死了你爸？”
顾婉清一脸不可置信地凝视季慕礼：“要不是她始终不肯答应爸爸的要求，爸爸怎么会走得这么急？怎么会死不瞑目？”
季慕礼还要维护，顾惜幽幽道：“再来一次，我还是不会答应。”
“你！”顾婉清怒瞪，跨步向上前，却被季慕礼死死挡住，动弹不得。
她气得太阳穴直突突，浑身都在发颤。
她就不明白了，季慕礼为何要这么护着这个不孝的女人？
难道在他眼里，她就这么好吗？
顾惜缓步上前，轻拍季慕礼的肩膀，示意他让开。
没了他的阻碍，她和顾婉清四目相对。
“我来不是和你争论顾海洋到底是不是我气死的。”
顾惜掀起眼皮，扫了眼不远处的苏柔：“我来，是通知你们，三天之后，我会带着外婆的遗嘱上门清点物品，麻烦你们把她留给我的东西都准备好。”
顾婉清气死了。
手再度扬起。
啪——
一巴掌狠狠落下。
顾婉清被打得偏过脑袋，耳边嗡嗡作响，脸上还有个十分清晰的五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