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墨慵懒地坐在暖阁矮炕上,修长的手指一下又一下敲着矮桌上的和田玉镇纸。
他微眯起双眸,狭长的眼尾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总感觉樊良看向自己的眼神透着些异样。
但是现在他顾不上追问 ,他只想知道师柔是谁派来的 。
这关乎着朝堂的局势究竟是内忧还是外患。
作为帝王,他必须得心里有数。
许墨眸光一沉,周身气场瞬间冷冽,朝着樊良冷冷开口,
“朕再问你一遍,你当真什么都没发现?确定没有半点隐瞒?”
樊良心中猛地一紧,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
师柔捅破皇上喜欢楚离一事,他既不敢也不愿说出来。
于是他轻轻摇了摇头,“回皇上,臣并无……”
樊良正想说下去时,看着许墨冷着脸,薄唇紧抿成一条线。
他莫名地不想惹许墨不快,顿了顿改口说道,
“皇上,臣斗胆猜测,你是否觉得这次的行刺,或许是跟先皇与先太子的那次有关?”
许墨面色依旧冷峻,狭长的眼眸里不辨喜怒,
“是又如何?人都已经死了,如今线索也断了,想查都无从下手。”
樊良微微沉吟,尝试着说道,“其实,臣有所发现。”
许墨心中一动,心想这兔崽子,果然有所隐瞒!
随即急切说道,“还不快说!”
樊良有些犹豫,缓缓说道,
“皇上,这只是臣的猜测,不敢确定是否正确。”
许墨挑了挑眉道,“你且说来听听,朕自有定夺。”
“是”,樊良应声说道,“臣怀疑师柔是岐国人。
臣在她身上见过一块刺青。”
许墨听到这里眼睛骤睁,紧接着挑眉问,
“哦?你脱人家衣服了?”
樊良脸上瞬间局促,急忙解释,
“……不不,是臣看见楚离对师柔用刑时,她手腕往上的位置露出来的。”
许墨疑惑的皱起眉头,“这有什么说法?”
樊良回道,“回皇上,臣在与岐国打仗时,遇到过在那个位置有刺青的岐国人。
不过师柔的刺青被划去,已经不复原貌,臣只是根据位置和大小猜测。
还有她与楚离打斗时,虽然极力掩藏自己的招式,但有一招和岐人很像,叫天地同寿”
许墨追问,“什么是天地同寿?”
“就是近身缠斗时,通过长剑刺穿自己身体,剑尖插入对方身体,玉石俱焚。”
许墨心想,这不就是要死还得拉个垫背的嘛。
他漫不经心地问道,“楚离没事吧?”
许墨心里清楚肯定没事,要是有事樊良早就说了,不过是走过场一问。
樊良表情有些落寞,眼中闪过一丝黯淡,“他没事。”
许墨继续问,“所以你认为她是岐国派来的?”
樊良拧着眉,神色凝重,
“臣觉得不止如此。臣这两天查过,师柔的出现太过巧合,可能有本朝之人与她接应。”
许墨眼中闪过欣赏的光,他喜欢聪明人。
派樊良监视楚离审讯师柔,他竟能未雨绸缪去调查师柔的来历。
许墨眼下正是极需要这种有勇有谋的良将之才。
樊良被许墨这般看着,脸上有些不自然。不知自己哪句话说中了许墨的心思。
许墨换上一副仁君模样,夸赞道,
“樊将军,你果然智谋与武力都出众,是朕之前忽略你了。
日后你为朕尽心,加官进爵是迟早的事。”
樊良一直不被重用,没想到因这件事得到皇上青睐,心里自然有些不太适应。
淡然的说道,“谢皇上”
许墨又说了几句安抚的话,便让他退下。
樊良临走前,有些犹豫,脚步顿了顿,脸上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
许墨恍然想到,人家好歹立了功,却什么赏赐也没有,属实有点说不过去。
许墨正想着赏他什么好,樊良开口了,
“皇上,臣与岐人交过手,对他们有些了解,让臣去查这件事好吗?”
许墨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没想到他提的竟是这个要求。
许墨勾唇笑了笑,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深意。
他慢慢靠近樊良,低声说道,
“可以是可以,但是你不可再自作主张,违背朕的命令。”
他一边说,一边看着樊良的表情,不放过任何一丝变化。
樊良一怔,没想到自己的私心被许墨看穿,脸上一阵白一阵红。
其实,他早就确定师柔中了毒。
楚离一直在深宫,不懂这些,可他懂。
他故意不告诉楚离,任由师柔因错过施救时机而死。
因为他怕许墨再次心软放过这个威胁。
一朝帝王绝不能因任何私心放过危及自身的敌人,所以他才故意不管。
许墨明白他的好意,轻轻地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感慨,决定与他交心一回,
“你肯定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让楚离去审问师柔,对不对?”
樊良看着许墨,无声沉默,算是承认。
许墨接着说道,“你也看到了,楚离去审问都问不出半个字。
你觉得如果是朕的暗卫去审问,师柔会不会当场咬舌自尽?
其实,根据朕的观察,师柔对楚离并非无情,由楚离去问是最有可能有结果的。
只不过这女人太过忠心,或者有什么把柄在别人手上,才一个字也不说。”
听完许墨的解释,樊良心中大受触动,有那么一丝丝愧疚。
心中懊悔自己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为许墨是出于私心,给楚离将功补过的机会。
却没想到许墨藏着如此的考量。
从这一刻起,樊良望向许墨的目光彻底改变。
此前他虽敬其为君,却也心存不满。
这是他第一次,从心底深处真正臣服于这个少年天子 。
樊良走后不久,许墨刚要继续沐浴,楚离又在外面求见。
许墨咬咬牙,没完没了了,非得大半夜折腾人!
不耐烦地打发道,“不见不见,朕要入寝了!”
他一边说,一边挥了挥手,示意太监去回绝楚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