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的走过来,拥抱着缩成一团的灵玉,一边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着他,一边语重心长的说道,“少主啊我的少主,您怎么变得越来越小了?是不是到时候我都老了您还是个小孩儿呀?您叫我这可怎么办啊?”
那灵玉却认真的把下巴靠在必败的肩上,眨巴着一双眼睛,好像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可他的两只手却并不老实,竟悄悄的伸到必败的腋下去挠起了他的痒痒。
必败可是最怕挠痒痒的,这一点灵玉是知道的。从小一直跟着他的必败,有时候犯了错,灵玉就是用挠挠痒痒的方式来惩罚他。
灵玉的手刚触到他的腋下,他赶紧松开抱住他的手来揪住灵玉那不老实的手,阻止他挠他的痒痒。
他苦笑着不断摇头,面对这样一个少主,他很是无可奈何又心酸不已!他不知道是灵记起来了他怕挠痒痒,还是只是他的一个无意之举。
其实,当必败伸出手抱住他的时候,他忽然觉得他的双手应该伸到他的腋下去挠他痒痒的。这一类似的动作他似乎想起以前他也这么做过,把双手伸到人家的腋下挠痒痒,只要一挠,被挠的那个人就会向他求饶,苦苦哀求他不要再挠。
可眼前这个人没有向他求饶,而是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他很是纳闷儿!
进挠痒痒挠着无趣儿,他很快就松开了手来,嘟了一下嘴巴,咕咕噜噜的随随便便的说道,“你不怕挠痒痒就算了,不挠了。”
说完此话他直挺挺的往床上躺了下去,佯装闭上眼睛,显得很无趣的样子。
必败心想他肯定是玩累了,可以让他休息休息恢复一下精神,免得过于劳累损伤他的元神。
于是,他又哄他道,“少主,您已经尽心尽力的帮它们了,它们也累了,也让它们休息休息。您肯定也累了,也休息休息可好?”
“那你呢?他们累了休息你就陪我玩儿吧!”
见灵玉死缠烂打抓着不放,必败又想起一招儿来哄他,那就是给他好吃的。
必败已经习惯随身准备着好吃的,因为他不知道灵玉什么时候会想起什么时候就要。
平日里,他的衣袋里除了有煮熟的鸟蛋,莲子,还有野果子,但灵玉最爱吃的是莲子。
他喜欢拿着莲蓬自己剥着吃。
他先是用左手取得一个莲蓬,再用右手去挤。从温泉边上采来的莲蓬很是生脆,只要轻轻一挤,莲子就“砰砰、砰砰”的从里面跳了出来。
只要有莲子从莲蓬里跳出来,灵玉就非常喜欢,就会用双手去接,接着就对拿在手上的莲蓬不管不顾了,随便丢在地上,他也不会去捡。
他用拇指和食指拿住莲子,放在嘴里轻轻一咬,那莲子就从两边破开来,那又苦又涩的莲芯就掉了出来。
他知道那连芯苦,从来都不吃的。
有一次,他调皮的把那又苦又涩的莲芯塞进嘴里去嚼,结果苦涩得他哇哇大叫,一个劲儿的摇头。
从那以后,他就变得聪明了,只吃那雪白雪白的莲子,不再吃那翠绿的莲芯。每次从莲子里把莲芯给抠出来,他都会丢给必败,然后命令他道,“你吃!你吃!”
每每此时,必败就会假装把那莲芯吃下去,还要假装张嘴给他看,表示他已经吃下去了,其实,他每次都是把它藏在舌头底下,等灵玉不注意的时候再悄悄吐出来。
炉火里跳出来的一个火星儿,跳在了必败的手上烫了他一大跳,这才把他从遥远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过去的那些事儿,有在东荒域鹿城的,也有在兰花镇王家当铺的,甚至是那千里之外的隅家镇的。
尤其是好不容易在兰花镇安顿下来,后来又开了当铺,族长把那生意做到了八方六合,他跟随灵玉陪着族长也走遍了八荒六合,虽然每次都不要少主操心,但还是车马劳顿,甚是辛苦,灵玉本来身体就不好,可没少受折磨。
那滋味儿可比那莲芯更要苦涩,还不是照样都熬了过来。
稍稍感到欣慰的是虽然辛苦,但到处的美食他们都是能吃尽吃的,只要有美食,灵玉和必败就会抽时间偷偷摸摸的跑出去,吃到尽兴才回来。
一想到吃的,必败习惯性的把手伸进右边的衣袋子里。
他的手触碰到了一颗莲子,他这才想起他已经采得雪绮花,答应少主要给他熬雪绮莲子羹的。
想到这里,眼看时间不早了,可不能耽搁少主定时吃饭。
于是他连忙提起早已沸腾的茶壶,刚要准备走进去,他又停了下来。
这可不行!这么烫的水怎么能泡茶给他喝呢?不然又得像上次一样,把个嘴都给烫出了几个大水泡来!
他想想这事儿都有些后怕!
那天,也是刚刚给他熬好了清粥,他舀了一碗儿端进来放在茶案上,见屋子被他折腾得乱七八糟的,就转身去收拾那些被他乱扔在地上的衣物。
一个没注意,一直蹲在地上玩耍的灵玉见茶案上放了吃的就赶紧站起身来,端起那碗刚出锅的清粥就咕噜咕噜的喝,可刚喝一口,他就“哇”一声大叫起来,把碗也扔在了地上,粥撒了一地,溅得他自己满身都是。
必败赶紧放下手中的活儿扑到他跟前儿想要看个究竟,结果,只见他双手刨着舌头哇哇大叫,但又不明白这是痛,只知道一个劲儿的哇哇大喊。
能不疼吗?才刚出锅不久!
必败本来想着等放凉了再喂给他喝,就是没看住他,让他自己端起来就鲁莽地喝了起来。
结果这一烫,他的嘴巴里被烫出了好几个大泡,捱了好几天才慢慢好转,逐渐才恢复了的。
期间,族长回来为灵玉疗伤,看到如此,可没少责骂他!尽管他平时很用心照顾灵玉,可那些事族长都没有看见,一看到他做错事儿就被抓住了。
不过他不在乎!他对灵玉的好是发自肺腑的,不管炎冥知不知道,看没看见!现在的灵玉,必败像照顾自己的孩子一般照顾他,他也是心甘情愿,没有半点儿怨言。
一想到这里,他赶紧把茶壶里已经沸腾的水倒了一半儿,又从水缸里舀了一些冷水兑了进去,再揭开盖子,伸出一个手指去试了试温度,还好,不是很烫,温温的刚刚好,他这才提着茶壶走了进去。
茶岸边,灵玉还乖乖的坐着,没有乱动东西,也没有乱吃东西。
进必败进来,灵玉的双眼又闪着光,他毫无头绪的说道,“水,花,莲子,蝈蝈!”
必败已经习惯了他的这种说话方式,他没有深究。每当这时,他总会想到一些办法来,把他说的这些东西串起来,连成一句完整的话,再一遍一遍说教给他听。
为了能够慢慢儿的教灵玉说话,必败可没少费功夫。
他回过几次兰花镇王家当铺,不仅把那被灵玉摔坏的小火炉给带了出来,还带回来了很多灵玉平时翻阅的书物。虽然他认识的字不多,但是书里那些他认识的字儿,他还是牢牢记在心间的。
做足了这些功夫,从灵玉口中说出来的这些简单的词儿,必败把它们相互串起来形成一句完整的话还是没有问题的。
他一直想着不管怎么样,少主已经醒了,能吃饭,能睡觉,还能说话,就已经很好了,只要他慢慢儿的教他,哪怕是一个字儿一个字儿的教,他都要把原来那个外表冷静,内心却很善良,虽不善言辞,但很愿意帮人的那个少主给找回来!
他不知道炎冥是如何救的灵玉,更不知道炎冥已经把灵玉的魂魄给抽了出来滋养在自己的手心里等待时机,只待时机一成熟,他就会把它放到那汉源的身体中去,他只当是灵玉被炎冥那“幻影千狐掌”所重伤后才暂时失忆的,所以他坚信灵玉一定会恢复如初的。
这不,他把他刚才说的那几样东西给串了起来,“少主,您是想说您要喝水,又想去看那竹子开花,也想去看那温泉边那雪绮花和木棉花,还要我去帮您采莲蓬,您剥莲子吃吗?您是不是想让我再编织只蝈蝈让您玩儿呢?”
听他说完,灵玉高兴的拍起了手掌,很开心的说道,“我要吃莲子,我要吃莲子。”
必败很是高兴,每每他把他说的零碎的词儿拼成句子的时候,他都会捡他喜欢的东西再说出来,比如这次,听到他说莲子,那灵玉就能完整的说出来“我要吃莲子”这样的话。
“好,少主要吃莲子,我这就刨莲子给少主吃!”必败耐心的哄着他说道。
“连芯,连芯。”灵玉又说出了与莲子有关的东西来。
必败赶紧心领神会,“好,少主说的是不吃莲芯,对不对?”
灵玉认真的点了点头,重复的说道,“不吃莲芯,不吃莲芯。”
于是灵玉赶紧用手剥开那莲蓬,挤出一颗莲子来,再把那莲芯从中间抽了出来扔在地上,再把那雪白的莲子喂到灵玉的口中。
淋玉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边吃边指着地上的莲对必败说道,“你吃,你吃。”
必败佯装有点生气,对他说道,“莲芯苦,少主不吃,必败也不吃。”
“哦,莲芯苦,少主不吃,必buy也不吃。”灵玉认认真真的重复着他的话。
也不知道灵玉是真的听懂了,还是重复着必败的话,过了一会儿,他又看着必败说道,“不吃,不吃。”
从小一起长大的主仆二人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亲近过!
这段时间以来,这样的场景,时时刻刻都在感动着必败。
他既想灵玉早点儿好起来,又不想他很快好起来。
早点儿好起来了,他的少主就不会受这些苦,但早点儿好了起来,他的少主又得回到了原来的世界,又会不快乐的。
他反复思考,心里倒觉得不如就这样好了,虽然很多事情他都不明白了,都记不起来了,但是他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操心,日子过得无忧无虑,倒是很快乐!
当然,必败对他对自己的这般依赖也是十分高兴的,这说明少主现在非常信任自己。
屋里的一主一仆完全沉浸在屋里那片小小的天地里无尽的快乐着,完全没有注意到屋外的世界。
门外的不远处,一丛茂盛的矮竹子里,炎冥把屋里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所有的情况他尽收眼底。
虽然他早有预料他的玉儿会如此,但他还是有些不舍,也很伤心难过,对灵玉充满了怜惜和内疚,更多的是自责。
他怪自己没有及时收得住手,那威力强大到惊人的一掌岂是他只有灵体之身的灵玉可能承受的?!
可他也不断安慰自己,覆水难收,使出去的招没办法半道里收的回来,怪也要怪他自己如此痴情,生死瞬间他选择保护了白九而舍去了他自己,这真的不能怪他出招太狠。
不过情况还算好,至少他的玉儿醒了过来,能说话,能吃饭,还能走路,虽然耗费了他几乎全部的功力,但他依然觉得很是庆幸,至少大家都还在。
还好,他及时的服用了大量的雪绮花,以及他那怀揣的用各种珍奇药材制成的仙药,修为恢复的还算满意,虽与原来相比有差异,但银狐风岩已去,他已经没有对手。
现在,为了温养他玉儿的魂魄,也不得不继续耗用他的灵力来维持其成长。
他情不自禁的伸出右手来,只是稍稍运功,手掌心里慢慢显现出来的一只通体透明的浅红色的酣睡着的小狐狸。
这个,就是他从灵玉身上抽取出来的魂魄,在没有进入宿主的本体之前,就只能一直酣睡在他的手掌心里,靠他的灵药来滋养和维持其周全。
可看着眼前灵玉魂魄的样子,他又觉得就这个样子就很好。虽然他不一定再认识他,但至少不恨他,并且他是无忧无虑,是快乐的。
他几乎有些忘了之前答应过那垂死的灵玉,说要成全他和白九的话。
虽然他可以随时运功唤出灵玉的魂魄来看,可那魂魄却酣睡着不会苏醒过来,更不会与他有任何的交流,直到进入宿主的本体。
躲在竹丛里的炎冥不断的左思右想,脑袋里很多情绪和思想又开始相互碰撞、相互厮杀、互不相让,非得拼个你死我活,又如同那抽取灵玉魂魄的前夕一般,折磨的他头痛欲裂,不得安身。
他索性摇了摇头不再去想,静静的闭着眼睛端坐下来,没过多久,他居然就平静的入睡了。
这是他自与那风岩恶斗后的第一次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