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为何我们要那么早的进宫啊。”
寅时,天色未亮,白无常便已经去了世子府将时清灼叫了起来。时清灼揉揉自己惺忪的双眼,睡意朦胧。
白无常将手中的手炉递给了时清灼:“今日准备入宫给你找个先生。”
时清灼睡意突然全无,神色慌乱。
“啊?太傅、太傅您不教我了?”
白无常被他逗笑了:“瞧你慌张的样,我是去找个先生教你琴棋书画,四书五经。我呢,还是继续教你剑术和其他的。”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太傅您不要我了呢。那为何要那么早啊?”
“因为今日正巧那些先生都会入宫,先生们年纪也挺大的。我们早些去,早膳就在宫里解决,待到陛下下了早朝,也不会让他们久等。”
时清灼知道按太傅在陛下眼中的器重,就算他们让那些先生在宫里等个半日,那些先生也不敢有半句怨言。
但白无常一点都没有太傅的架子,反而并不想让那些先生久等,时清灼一直不明白如此善解人意的太傅为何会被世人误解。
天未亮,路上就已有许多人,几乎都是去上早朝的官员。
“太傅,他们每日都是那么早去上早朝吗?”
“不是,今日是朔望朝参的望,是一次较大的朝会。”
时清灼显然没有明白。
“我们大晟有三种朝会。第一种是每年冬至,元日的大朝会,基本不言政事,多是形势上的祭天等活动;第二种是朔望朝参,朔指的是每月初一,望指的是每月十五,朔望朝参就是每月初一,十五两次朝参的意思,在这两日在京的所有九品以上的文武百官都要参加;第三种是常参,是五品以上要员每天的例行公事。”
白无常解释后,时清灼才明白了许多。
“那为何我从未见过太傅去早朝?”
“我是例外,陛下特允的。”
时清灼心想还能这样?
“那太傅的意思是教我的先生是一位有着官职的大人?”
“我其实是有一个人选的,但他并不喜我。所以已经拜托陛下帮我另寻他人了。”
时清灼一脸好奇:“那那个人是谁啊?”
“当朝礼部尚书薛仲勇薛大人。”
“太傅与他有过节?”
“并没有,只是呢我是一个不守规矩的人,陛下也常常包庇我。所以久而久之,朝中许多人都觉得我是仗着陛下为非作歹。而且我也从不见客,许多人想上门拜访都吃了闭门羹。”
白无常无奈的摇摇头,继续说道:“而且我这人一天到晚总冷着个脸,但对陛下忠心不二,所以许多人都害怕我,讨厌我,也想要除掉我。”
时清灼心里不是滋味,他觉得太傅不应该被别人讨厌。
“太傅,他们为何都那么怕你?”
“他们是谁?”
“百姓们。”
白无常无奈一笑:“因为我长得吓人。”
时清灼简直觉得他在开玩笑。他将白无常拦停,认真看着白无常。
“太傅明明长的那么好看,不吓人啊?”
白无常心想,这小孩还挺好逗的,心中十分欢喜。
“百姓觉得我吓人,我就长得吓人。”
时清灼哑口无言,他已经明白了。
七年前的那场暴乱,太傅以一人之躯抵挡万千兵马,给人们留下了一个刻板的印象,白无常杀人不眨眼。再加上他一日总是冷着个脸。这就有了白无常是个冷酷无情,性格阴晴不定,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那太傅你没想过与他们解释吗,你并不是那样的人!”
“清灼,有些事情不是解释就能明白的。再者,我这样也挺好的。他们都怕我,我便可以更好的去做我想做的事。”
时清灼一点也不想世人误会白无常。
时清灼走到白无常身前,再次逼停了他,眼神十分坚定。
“等我回了淮南,当上了淮南王,我会让世人都知道,太傅你并不是他们口中谈论的那样。我要让他们知道白无常是世界上最好的太傅!”
都说童言无忌,可白无常却相信眼前的少年一定能做到。
白无常冷漠的脸粲然一笑,走上去摸了摸时清灼的头。
“相信你,我等着那一天!”
眼前的男人无比的温柔,和往日的他简直如同二人。时清灼不好意思的笑笑。
白无常站起身,继续向前走去。
“浮生若梦百余载,一朝梦醒,故人却不归……”
冷风袭来,鸣神大街的落叶如雨滴一般飘落。时清灼看着白无常的背影,虽然挺拔,但是十分孤独。
他为何会在白无常身上看见孤独呢?
看着白无常渐渐远去的背影,时清灼心中恍惚。他似乎看见了曾经在淮南的自己,也是这样一人,默默地站在原地,看着所有人渐渐走远。
他又何尝不是孤独的。
“清灼,还走不走了!”
时清灼抬起头,白无常已经转过身来,在原地等着他过去。
不一样了,一切都不一样了,有人在等着他。
“马上来!”
时清灼收敛着自己的情绪,朝白无常跑了过去。
不知道白无常现在怎么想,时清灼现在心中十分温暖。他并不觉得自己是孤独的。他有刘叔,有母妃,有三个哥哥的宠爱,甚至还有太傅。
他庆幸,在最需要陪伴的年龄,遇到了最照顾他的众人。
看着这满城的萧条,白无常心中却记起了从前。
他不禁摸了摸腰间的竹笛与袖中的巾帕,已经入冬了,又快一年了。
身旁的时清灼却打断了他的感慨。只见他如同太阳一般耀眼,让白无常心中的寒意渐渐散去。
“看来今年的冬天不会太冷呐!”
时清灼瞪大了双眼,不明白此话。
初冬的冷风似乎在此刻并不尽显孤寂,二人就这样并排走在鸣神大街上,慢慢的进了午门。
白无常带着时清灼一直走到了乾清殿外。见白无常准备直接进入,时清灼心中不免慌张。
“太傅,乾清殿是陛下的寝殿啊,我们就这样直接进去啊?”
“不然呢?这天都没亮,外面那么冷,等会又把你冻病了怎么办?”
“那、那我们可以换个地方等啊!”
天边刚刚露出点微光,时清灼知道太傅不守规矩,但没想到竟是如此。
白无常似乎看出了他的担心,不免妥协。
“那你说,我们该去哪等?今日这场早朝可能会持续很久。”
时清灼自从来到京城后除了当日进了宫,后面时日便再也不曾入宫了。白无常这一问倒把他问住了。
“我、我这才第二次进宫呢,我怎么知道!”
白无常无奈的摇摇头,一人从乾清殿上方碎步走到他们身前,朝他们缓缓行礼。是一名内侍。
“太傅,世子殿下。奴婢名叫福柒,奉陛下之命在此等候,请二位随奴婢入殿。”
“陛下不是在上早朝吗?”
“回世子殿下,陛下一早就与奴婢吩咐,若是太傅与世子殿下到了,进殿等候即可。”
白无常在一旁,见时清灼满脸震惊,便直接拉着他进去了。
“太傅,这样真的不会太冒失了吗?”
白无常喝着茶,觉得这孩子是否太多疑了。
福柒将早膳呈上来时听见了时清灼的疑惑,见白无常给了他个眼神,便恭敬的说道。
“世子殿下放心,陛下吩咐过,若是太傅进宫觐见陛下,都不必通传,直接进殿即可。陛下与太傅的关系可是极好的。”
时清灼觉得十分不可思议,还能这样吗?
福柒说完,白无常冷不丁的开口:“福柒公公,今日话有些密啊。”
福柒明白这是白无常让他离开,便道:“太傅恕罪,是奴婢多言了。奴婢就在殿外,若是有何吩咐,奴婢立马进来。”
福柒吩咐人将早膳摆好后,便带着人都出去了。
“吃吧,宫里的膳食都挺好吃的。”
这些食物在刚才已经有人用银针试过毒,时清灼一脸好奇的看完了整个过程。
时清灼拿起了一碗粥,喝了一口后突然道:“这粥没太傅熬到好喝。”
白无常正拿着一杯温水喝了下去,差点被这句话呛到。
“是吗,我觉得比我做的好吃啊?”
时清灼十分坚定的摇摇头:“绝对没有太傅做的好吃!”
“能吃就行了,快吃吧!”
用完早膳后,在乾清殿等了段时间,见白乐还未下朝,白无常便拿了一本剑谱给时清灼。
“先看看吧,怕你等的太无聊了。”
时清灼接过,粗略的翻了一遍:“太傅不是不让我看其他剑谱吗?”
“这本不一样,这本我写的。”
时清灼如获珍宝,将剑谱的前后左右都看了一遍,只觉得这是一本十分简单的剑谱。他又望向了白无常。
“这本剑谱就此一本,从没多印。我写完后就放在了乾清殿,除了陛下,没人知道。”
时清灼没有说话,将这本剑谱重新翻阅起来。看的比刚才仔细多了。
白无常靠在椅上,合上了双眼。
外面天色也慢慢亮起,时辰也快到了巳时。白无常按着时间,睁开了双眼,见眼前的少年看的十分认真,一边看一边用手在空中比划。
白无常缓缓起身,朝着殿外走去。
“太傅去干嘛?”
“你就在这等着,陛下应该要下早朝了,我去熙政殿外等他。”
话音刚落,白无常已经出了殿门。
福柒见白无常出门,慌乱上前道:“不知太傅何事,陛下马上就下朝了。”
“福柒公公,我去接迎陛下,你帮我照看着世子。”
福柒慌乱应道,看着白无常走远。
“诸位可还有事?若是没有那便散朝了吧!”
群臣:“恭送陛下!”
白乐下了早朝便急冲冲的朝乾清殿回去。
“陛下,陛下,慢一点,别走那么快……”
曹秽跟在白乐身后,气喘吁吁。
白无常在外面等着,见白乐出来后便走了上去:“陛下!”
白乐突然停下,望向白无常,十分惊喜:“哥!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在乾清殿等我吗?”
白无常走到白乐身前,小声道:“陛下,这儿人多,注意称谓。”
白乐不好意思的咳嗽道:“太傅怎会在这儿,朕不是让你去乾清殿吗?”
“回陛下,乾清殿待着太过无趣,便想着亲自来接迎陛下!”
“如此甚好,那便回殿吧。”
二人一同走在回去的宫道上,众人看着身前的陛下与太傅并走在一起,无人敢议论。
“那些先生们都来了?”
“当然,我亲自去挑的,绝对让哥放心!”
“那行。对了,上次我去世子府上去清理了一些人,你再帮我找一些仆役送去世子府。”
“怪不得今日早朝多少大臣一提到你就咬牙切齿的,原来是这样啊。哥你对小世子真好。”
“我对你就不好了?”
白乐被逗乐了,十分开心。
“曹秽。”
曹秽听到自己的名字慌乱上前:“陛下!”
“你去挑一些仆役,底子干净的,送去世子府。”
“陛下,要多少?”
白乐看向白无常:“哥……太傅,需要多少人?”
“看着挑吧,不多不少居个中。”
“奴婢这就去办。”
曹秽恭敬的退走了。
“真是多谢陛下了。”
“哥你别打趣我,一点也不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