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手什么时候不坏,偏偏这个时候坏。
老太太急了。
爷俩坐在桌前,动都没动。
李善龙:“又怎么了?”
他使唤他爸:“你去看看。”
他继续吃着饭。
有道菜是西红柿炒蛋,他一筷子下去,碰到一个圆圆的的东西。
他夹起来,果然圆溜溜的,上面裹着番茄红色的汤汁。
他没多想,以为是鸡蛋黄没有炒开。
直接塞进嘴里。
嚼了嚼,夹生,一股腥味,他呸了一口吐出来。
东西已经被他嚼碎了,一团黑白,也不知道是什么。
嘴里一股腥气,李善龙骂骂咧咧:“这菜怎么炒的,没熟也给我吃?”
没听见道歉,他不耐烦地抬头。
一抬头,却看见他的父母正望着他。
脸上的表情堪称惊恐。
老太太的声音都在哆嗦:“你的眼睛怎么了?”
李善龙抬手摸了摸左眼。
“什么玩意?我的眼睛能怎么样?”
血,红彤彤的一手的血。
李善龙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
滴答滴答,有红色的血珠,滴在桌面上。
他再次摸了摸左眼。
有些迷茫,怎么回事。
他看了看他的父母,两张脸,一模一样的惊恐表情,看他就像在看怪物。
他低头,桌子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面镜子。
椭圆形的小镜子,是孔小渔的。
被他打了以后,她经常坐在镜子前哭。
李善龙更加迷茫了,这镜子不是在里屋么,为什么在这里。
他看着镜子。
镜子里面映出一个男人的脸。
这个男人,他的左眼,没有眼珠,像一个血窟窿,血从眼眶滴落,
李善龙摸了摸眼睛,镜子里的男人也摸了摸眼睛。
他终于知道,他刚刚吃的是什么了。
是他自己的眼珠子。
“啊——”
李善龙惨叫一声。
察觉到的这一刻,眼眶剧烈的疼痛。
像是有人生生地在撕扯自己的眼珠子。
他疼得抱着头,一把掀翻了桌子。
哗啦。
镜子碎了。
门怎么也打不开,正在研究的夫妻俩听见动静,一调头。
桌子被掀了,一地的狼藉。
李善龙脸色惨白,抱着头,趴在凳子上。
老太太吓了一跳。
“龙龙,怎么了?”
她朝李善龙走过去。
李善龙听见动静。
抬头。
他的父母不见了。
孔小渔站在门边,她的身边还跟着一只狸花猫。
狸花猫没有左眼,血窟窿直勾勾地盯着他。
孔小渔眼里有浓烈的恨意。
“李善龙,下地狱吧。”
她掏出一把剪刀,对着他刺了过去。
李善龙暴起,一把夺过孔小渔手里的剪刀,扇了孔小渔一巴掌,把她打翻在地。
“贱人!是你搞的鬼对吧!”
他睁着空洞洞的左眼,拿着剪刀,狠狠地往孔小渔身上刺去。
噗嗤。
鲜血喷涌。
黑猫冲上来,试图去咬李善龙的手。
他抬起一脚,把猫踹开,又一脚重重地踩在猫的肚子上。
“去死!你们都去死!”
他的眼睛已经红了,毫无理智。
院子里静悄悄的。
周承肆和徐牧敲了敲门。
没有人出来。
他们直接从院墙翻了进去。
轻手轻脚走向地窖,并没有人出来阻止他们。
整个院子有种不正常的宁静。
他们合力打开地窖的门,潮湿的霉味扑鼻而来。
下面黑漆漆一片。
周承肆带头,沿着木头阶梯,一步步往下走。
脚踩着阶梯上,发出的吱呀声,惊动了地窖里的人。
哗啦啦,是铁链晃动的声音。
徐牧:“有人。”
两人加快脚步。
眼睛也逐渐适应了地窖的暗度。
等到了地窖底部,看清了地窖的情形。
两人立刻转过头。
虽然只有短短一眼。
女人全身几乎遍布红色的伤痕。
“畜生,真他妈的畜生。”徐牧低低地骂了声。
不能耽误太久。
周承肆脱下外套,闭着眼,给孔小渔盖上。
在看到地上碗里的食物,徐牧忍不住又骂。
那分明就是猪食。
徐牧红了眼:“幸亏孔叔和杨姨没来,他们看到会疯的。”
孔小渔早就昏了过去。
徐牧带着事先备好的巧克力和水,给她喂了一点。
即使昏过去,求生的意识依然强烈。
她有些急迫的吞下了送到嘴里的干净食物。
她的脚上被铁链锁着,脚腕上一圈铁环把脚腕磨得鲜血淋漓。
周承肆在地窖里找了一圈,没找到钥匙。
喵。
猫叫声从头顶传来。
那只狸花猫,正静静地坐在地窖上方,嘴里叼着把钥匙。
徐牧怀里的孔小渔动了动。
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她的视线模模糊糊。
看到从楼梯上,一瘸一拐向她跑过来的猫咪。
她挣扎着,要从徐牧的怀里下来。
嘴里念叨着:“咪咪,快跑,快跑...”
咪咪跑到她的跟前,蹲下,仰头看着孔小渔。
“快跑,咪咪快跑呀,不要再回来了,不要和我一样。”孔小渔还在不停地念叨着。
徐牧拉着她:“它马上就走了,最后来看你一眼。”
他看出来,孔小渔的精神有点恍惚。
“咪咪要走了?”
孔小渔愣住了。
“眯眯要去哪?”
“它的妈妈来接它了,它要离开这个村子了。”
“真的么?”孔小渔不敢相信。
咪咪叫了一声。
“是真的呀。”她终于笑了,释怀一般。
“咪咪,走出去了就永远不要再回来了,知道么?”
咪咪又叫了一声。
“咪咪,我还没有摸过你呢,让我摸摸。”
咪咪乖乖地靠近她。
徐牧看了周承肆一眼,周承肆点点头。
他把孔小渔放下,小心地扶着她蹲下。
她伸出手,手上,到处都是冻疮留下的伤疤。
那只手,轻轻地抚摸着猫咪的身体。
猫咪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真好,咪咪。”她空洞的眼里流下两行泪水。
外面刮起一阵风,树枝吹落台阶上。
咚的一声。
孔小渔反射性地抱住头。
她催促咪咪。
“快走,咪咪,他来了!”
咪咪叫了一声,转身,飞速地上了楼梯。
“咪咪,出去了,就再也不要回来了。”
孔小渔使出全身力气,朝它挥挥手。
“再见。”
咪咪回头,最后看孔小渔一眼,消失在地窖口。
孔小渔脱力般软下身子,徐牧扶着她。
她短暂地醒来。
和她唯一的朋友,告了别。
又晕过去了。
希望她醒来,也依然记得这个,她的朋友,为她编织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