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楼 轻音阁
青纱挂檐,烛灯千盏,腰肢纤细的舞姬在朦胧夜色中宛若雾中仙。
丝竹声声慢,浅吟徐徐回,一帮京中子弟倚在案上把酒言欢。
忽然,“砰”的一声响。
众人寻声望去,就见一年轻公子身前桌案上的酒壶倾倒,酒水洒了满桌,他却浑然不觉,摇摇晃晃地起身。
一手撑着桌案,一手端着晃了一半酒水出来的酒盏,向首坐方向遥遥举杯。
“二,二公子,这杯,我敬你!”
年轻公子一脸醉态,瞧着却很是高兴,大着舌头喊道,“听闻二公子前段时间收拾了那孙王八,真真是为民除害!”
“我早看那小子不,不顺眼了!”年轻公子摇摇晃晃地被侍女扶住,大声道,“若不是他爹位高权重,我,我也得给他套上麻袋狠揍一顿!”
说到此事,便也有人附和,同样是个年轻公子,一身华衣锦服,手持酒盏,笑得邪魅。
“允南兄说的极是,那孙潮向来欺男霸女,着实败坏我等名门公子的名声,奈何他爹位高权重,我等又不能对他动手,这回的确也亏得二公子将人收拾了。”
“我听闻孙丞相还专程跑到皇上面前哭诉去了。”
“可不是!”另一边的锦衣公子怒道,“那老匹夫,若不是他连着几日缠着皇上哭,皇上能下旨打了决明兄二十板子还禁足一月么?”
其余人纷纷附和,为尹决明这次挨打而打抱不平。
“二公子此次着实冤枉,奈何我等帮不上忙,这杯酒啊!我们的确该敬。”
众人于是又端起酒盏,纷纷向尹决明举起。
而他们讨论的主人公此刻正懒散地坐在主位,手中端着酒盏轻晃,惬意地吃下身旁姑娘剥好送到嘴边的西域葡萄。
“不过二十板子,简直就是给小爷挠痒痒,那孙潮小爷早就想揍了,下次逮着机会,小爷我还得将他揍得爬不起来!”
尹决明端高酒盏,笑道,“你们这杯酒,小爷我就喝了!”
尹决明仰头,痛快地干了盏中酒,爽快道,“下次再有机会,小爷带着你们一起揍他!”
“好!决明兄可要说话算话!”为尹决明打抱不平的小公子痛快地饮了酒,大声说道,“小爷我要踹烂他的脸,看他以后还有没有脸出门调戏良家姑娘!”
说罢,小公子看向众人,等着他们像自己一样奋起变态,奈何众人之前还高声附和,这会儿却都不出声了。
尹决明似笑非笑地瞧了众人一眼,又笑眯眯地叼走姑娘指尖的葡萄。
众人脸色尴尬,却都不敢应声,笑话,那孙潮是什么人?他爹可是当朝丞相,而他们的爹了不起就是个二三品官职,甚至还有五品,若他们真打了孙潮,别说他们自己,就是他们爹都得跟着遭殃。
这京州可不是人人都跟他尹二公子似的,亲爹是正一品大将,前些年又封了镇北王,他娘虽死了多年,可她是长公主,更是当今陛下唯一的嫡亲妹妹,他兄长虽只是个从二品副将,可他才二十有二,如此年轻的副将整个南楚一只手都占不满,最最重要的是,当今陛下是他亲舅舅啊!
这样的身份,他们敢比么?
为什么孙潮被打了尹决明过了好几天才被皇帝追究?还不是因为皇帝偏袒他!
孙有权在明理堂哭了好几日皇上都没松口,若不是那日尹决明进宫正巧又碰上跟他爹去告状的孙潮,两人在宫中又打起来了,皇上也不会一怒之下赏他二十板子和一月禁足。
但那二十板子重吗?对于别人来说可能还得躺个把月,但对于他尹二公子来说那真就是挠痒痒,谁敢真打他啊?不要命了?
他尹二公子有皇上偏袒着,可他们没有啊!二公子敢毫无顾忌地揍孙潮,他们可不敢。
所以尹决明邀请他们一起,他们自不敢随意迎合。
如若不然,他们不仅要被孙有权报复,还会被皇上严惩。
谁有他二公子那么命好啊!天下最尊贵的人都偏袒他。
斗鸡摸狗喝花酒,京州纨绔子弟都这么干,但纨绔子弟也有忌惮,可二公子不怕,不仅不怕还理直气壮,谁招了他不痛快就是一顿打,闹得京州鸡飞狗跳无人不知,但没人治得了他,因为他靠山多且大。
一众公子哥呵呵笑着就是不搭话,也不知谁突然出声,将矛头指向了尹决明身旁为他剥葡萄的姑娘身上。
“话说起来,二公子和那孙潮打起来还是因为青青姑娘吧?”
那名叫青青的姑娘听有人说到她,便放下葡萄,笑盈盈地回道,“的确是因为奴家。”
青青姑娘生得清丽脱俗,一身浅青色衣裙完美地勾勒出了纤细的腰身,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众多纨绔子弟心中垂涎的美人,奈何这是个卖艺不卖身的姑娘。
尹决明常年混迹花满楼,与这青青姑娘甚是相熟,那日和孙潮打起来,便是因为那孙潮看上了青青要强行睡了她。
尹决明怒发冲冠为红颜,揍了孙潮,还差点拆了花满楼一处院子。
青青声音婉转格外动听,她将案上酒盏斟满,双手托起送至尹决明唇畔,轻笑道,“说来今日最该敬二公子的该是青青才对,二公子,喝吗?”
尹决明唇角勾着笑,“青青敬酒,二公子怎会不喝?”
他就着青青的手将酒喝尽,一手揽过美人腰肢,笑道,“英雄救美,二公子高兴得很呐!”
随即,他又看向下首众人,扬声道,“今日小爷高兴,定要与诸位不醉不归!”
众人见他不再邀他们一起揍人,当下松了一口气,纷纷高声附和起来,“好!不醉不归!”
酒过三巡夜已深,轻音阁的舞姬早已撤下,大部分公子哥也已喝趴下,偶尔一两声梦话话伴随着酒盏落地的声音传来,还有一两个醉了却还没倒下的醉鬼在叽里咕噜大着舌头吵架。
尹决明目光迷离,摇摇晃晃地从位置上起身,因为醉酒的缘故,不慎撞倒了案上的酒盏,发出“砰”的一声响。
青青在一旁扶着他免得摔倒,温声问,“公子可要去歇息了?”
“找人将他们送,送回去!”尹决明扶着眩晕的脑袋往青青肩头靠,“我头晕,我要睡觉!”
青青莞尔一笑,“奴家送公子回房间。”
尹决明常在花满楼过夜,青青扶着他进了常住的院子。
尹决明靠在青青身上,嗅到一缕淡淡清香,他迷迷糊糊地问,“你今日擦了什么香?这么好闻。”
“奴家今日可没擦香。”青青笑着说道。
“不对,就是有香味。”尹决明不依不饶地又嗅了嗅,“淡淡的香味。”
“许是香囊的香味?”青青摸着腰间今日新挂的香囊,取下送到尹决明鼻下,笑问,“你闻闻看,是不是这个味?”
尹决明深嗅一口,嘴角挂起笑,“是了,是了,就是这个味。”
“这是广玉兰香,之前晒了几朵干花,前两日想起来便碾碎做了这香囊,今日头一回戴呢!”青青轻笑一声,“广玉兰香味清浅,二公子好鼻子,这么喜欢,那就送你了!”
尹决明当即将香囊收进怀里,醉呵呵地傻笑,“谢谢姐姐割爱,回头我也送你个好物件儿。”
“那我可等着了。”
将醉迷糊的人送上床,替他脱了鞋袜盖上被子,青青笑着摇摇头,便叫一同伺候的小厮与她一起离开。
房门关上的一刹那,床上“醉鬼”便睁开了双眼,眼神清明,只是片刻后又闭上眼,咕哝一句,“今夜喝得有些过了,明儿不会头疼吧?”
把怀里的香囊摸出来放在鼻尖嗅了嗅,尹决明轻叹一声,“真好闻。”随即将香囊放到枕旁,打算今夜嗅着这香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