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浑身一哆嗦,像打了个寒颤似的,一个面粉人就这样被勾勒出来。
李道年看着这男人迷茫地晃了晃脑袋,还是不得不感叹现在真是方便了。
有了唐渝和朵朵简直是如有神助,自从认识俩姑娘后,抓鬼的效率都不是一个等级的了。
直接从先前的守株待兔变成了现在的主动出击。
还是熟悉的流程,唐渝都记住了,不吭不响和李道年默契地等待男人清醒过来。
男人眨了眨眼,感觉自己好像从长达百年的昏睡中突然清醒了过来。
他看着自己发白的胳膊,抬起头,迷惘道:“这……咋回事?”
“兄弟,”李道年看这人和自己差不多大:“你死了!”
唐渝看着李道年的操作,直呼学到了。
就是不能拐弯抹角,直接点题就行,死了就是死了,还能复活不成?没必要给人家做太多心理建设,直接步入正题最好。
“我死了?”男人捋了捋自己跟鸡窝似的头发,搓掉了一撮面粉,发愣道:
“我真死了?”
“没错。”李道年说:“兄弟,别慌!人生在世,谁没一死呢?”
“我确实该死了。”男人沉思道,下意识看了眼自己头顶。
“哦?”李道年有些发懵,感觉这鬼好像不太惊讶自己死了,而且得知自己死后也没太大的情绪波动,伤心的很普通。
“你知道自己要死了?”唐渝接过话茬。
“我肯定死了,都淹泥里面了,喘不上气,没人吭我,我不是死了是什么喔。”
男人摊开双手,反倒有股向他俩介绍的感觉。
李道年和唐渝对视一眼,有点想笑,这哥们是有点幽默精神在身上的。
这就叫:人虽死,但灵魂不朽!
“我死了咋还能跟你们说话嘞?你俩是黑白无常吗?”男人好奇道,指着朵朵问:“不记得黑白无常生孩子了啊?书上没写啊?”
“额……”李道年汗颜:“我俩还活着,不是啥无常,就是通灵的。”
“通灵啥意思?”男人斜眯着眼,做出了一个贼牛逼的动作,唐渝都傻了。
这男的说着说着,竟开始用手挠屁股,最重要的是,掏完之后还把手搁鼻子前闻了闻。
“咋了?”李道年笑道:“不舒服?”
他觉得这人实在是奇人,虽说每个人不舒服了会挠挠吧,但在人前还这样干,用手还闻了闻,也是牛逼。
他生前也许是有点抽象的。
李道年瞥了眼身边的唐渝,只见她一脸无语的表情。
“有点不舒服,感觉有点不得劲。”男人又挠了挠。
“通灵吧,就是……就是能和死人对话。”李道年绷住表情向他解释。
“这么跟你说吧,一般人死了都会走,要成魂了啊,就是还有执念放不下,你在工地里,人家光嫌你闹鬼,害怕不敢上工,我就是来了解下的。”
“哦,”男人闻了闻手,又挠了挠头:“我读书不多,不懂这些。”
唐渝皱起眉头,看他这邋遢样,感觉他智力跟不正常似的,有点傻不拉几。
她碰碰李道年胳膊,用食指在自己太阳穴转了几圈,李道年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心说我也觉得。
“你上了几年学啊?”李道年问。
“我是上到初二吧,通灵啥的都还没教。”男人回忆道。
“那个……”李道年苦笑道:“这个学校不教的。”
“哦,我说呢。”男人了然地点点头,搓了搓手。
唐渝注意到男人右手中指上有一枚戒指,她通过阴阳眼能看见薄薄的一层白面粉下,亮光闪闪。
不知道是铁的还是银的。
“兄弟,我看你怪通情达理的,我也不瞒你,我们的任务其实就是抓鬼。”
“嗯。”男人很配合地点着头。
“不过我们喜欢和善一点的方式,你刚说你掉泥里了,记得是咋回事吗?”李道年问。
“我被人抓到袋子里,那袋儿可硬,用牙都咬不开,他们把我扔泥里了。”
“等会儿,”李道年举起手:“麻烦你从头到尾说一遍,最开始你在干啥,咋被抓走了,都讲讲。”
“哦,”男人点了下头,开始娓娓道来。
“那会儿天还怪热,我本来在菜市场门口的桥底下住,后来有人跟我说火车站对面的地下道凉快,我就搬那儿了……”
“稍等啊,”李道年打断,试探道:“你记得那是几几年吗?”
有了朵朵,高蕾和青唐山的前车之鉴,李道年真有点应激了,这些事一跨都跨十几二十年,甚至都到清朝去了。
别这哥们又是十几年前死的,那他想帮忙也帮不上了。
“几几年?不是2024年吗?”男人疑惑道。
“哦。”李道年松了一口气:“你继续说。”
“不好意思啊,再插一句,”唐渝又打断道:“你说你在菜市场桥底下住,搬到火车站地下道啥意思?”
“就是搬家啊?”男人似乎有些没理解她的话。
唐渝欲言又止不知道该咋说了,李道年心里了然,接着委婉道:“你家是不是个帐篷?”
“是,嗯……还有个自行车。”男人挠挠头,掉下来一串白粉,跟头皮屑一样。
“哦,这样啊。”
“好吧。”
李道年和唐渝同时轻叹一声,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
看这男人举手投足间冒着股傻气,说话也有些不着调,常常透着股天真和懵懂,现在看来,估计是个精神有点问题的乞丐。
“你干啥活?”李道年问。
“我唱歌啊。”男人仰起脖子,很自豪:“要不我给你俩唱首?”
“不用了,”唐渝摆手:“刚听见了,挺好听的。”
“有人听吗?”
“当然有人啊,”男人说:“有人给我钱,一块五块的,都够吃一天了,菜市场也有人给我吃的,糊涂条,大米饭啥的……”
“人家为啥给你钱,给你饭吃?”李道年继续问。
“我给人家唱啊,你想想,人家去坐火车了,多急啊,我给人家唱一首,开心了,不就给我钱了吗?”
“我在菜市场,中午要是饿了,我就去卖鱼那儿,卖面条那儿,在他们摊儿前唱一首歌,他们开心了,就给我碗饭吃。”
“人家有多开心?”李道年不忍地问道。
“那嘴啊,都咧到耳朵边了,哈哈,我去菜市场一唱,那客人和卖东西的都停下来,所有人都看着我,笑的可开心了,还用手指我呢!说让我再唱一个,再唱一个!”
男人开心地拍起了小手,仿佛回到了菜市场。
“嚯!”李道年捧哏:“那你还挺受欢迎的。”
“是啊,我是菜市场里的大明星,人家都说,看见我来唱歌了,就知道该吃饭了,因为我每次都是饿了去唱歌,一唱歌就有人给我饭吃,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