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王深知凌纵惯会惹是生非的性子,树敌无数,故而在他身边遍布东梧卫,以保他的安全,甚至连入口的食物,都要先行验毒,可谓是谨慎至极。
湘露原本的计划是以美人计徐徐图之,辗转来到清都的春夜坊,果不其然被凌纵看中,只是当夜她突来葵水,未行情事,凌纵只好将人先带回眠香楼。她计划待取得凌纵的喜爱与信任之后,再行刺杀。谁知道之后凌纵变了一个人似的,从未踏足眠香楼,连歌姬舞女也不召了,仿佛忘了她们的存在。
眠香楼的女子连凌纵的妾都算不上,更没资格离开眠香楼一步,湘露只得煎熬地在里面等了一个月,终于抓到时机,通过宝樱贿赂福奴,终于能出眠香楼。
却远没有计划中的那么顺利。
凌纵沉湎声色,不管是秾丽艳俗,还是清新可人,只要漂亮,他都喜欢。当时湘露精心刻意打扮,有意引诱,却丝毫不见凌纵色欲熏心,按耐不住,相反竟有几分君子非礼勿视之态。
计划迟迟没有进展,就在这时,与她同样被丁家收养的丁弃找到清都,告知了她父兄亡故一事,要她回去,二人意见不合,一番争吵。
可湘露不想轻易放弃,只好选择在山茶宴上动手,这或许是她最后的计划,也是最好的机会了。山茶宴宾客云集,来来往往,东梧卫被分散,也易于他们隐蔽身份。赌一把,胜了也算为丁雪浮报了仇,败了就去黄泉下见姐姐。
湘露素妆白衣,甚至不惜给凌纵下了迷情散,耳鬓厮磨,引诱他支走暗处潜伏的数十个东梧卫。
只是没想到,凌纵竟那么坚定。
湘露想笑,一个骄奢淫逸的好色之徒,竟会那般痛苦地压抑春药带来的意乱情迷,宁愿自伤,也不碰她一根头发。从那时,湘露就知道,计划失败了。支不走东梧卫,她的任何手段就像暴露在烈阳下。丁弃在外照应,也没有用,他们势单力薄,如何敌得过精挑细选的东梧卫。
情急之下,湘露抢过凌纵藏在身上的青金石匕首,用这把匕首刺向他的腰腹。
丁弃与东梧卫打斗,闯进屋内,想带走湘露,逃之夭夭。结果还是被抓住了,失败的谋划,死亡结局。
“能支走东梧卫的唯一途径就是男欢女爱,只可惜你转性了,否则我又怎会失败?”湘露目光如饮血刀,满是恨意,“到底是什么让你变得不近女色了,连催情药都不行!既然你转性,又为何不在两年前!不在遇到丁雪浮之时!”
“我……”
面对这些质问,凌当归无话可说,也无可辩驳。
半晌后,让山岚给他们松绑,听声音有些疲累,“你们都出去吧。”
“世子!若他们再动手……”
“出去,没我的允许谁不准进来,还有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告诉父亲。”
不容置喙的语气。
东梧卫唯凌纵之命马首是瞻,山岚服从。
陆观南看着凌当归,注意到他手指自然垂落,微微颤抖,手背青筋凸起。整个人像被暴雨冲刷后的山茶花,深色,郁气。
东梧阁外,陆观南独倚阑干,走廊上坠着一盏灯笼,昏黄的灯火下,他的神色一半隐于黑暗中,明明灭灭。
一门之隔。
凌当归深呼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重新展露出如常笑容,居高临下地看着互相搀扶的两个人,“真是愚蠢,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当自己是无所畏惧的英雄吗?不错,丁雪浮是谁,我根本就记不得,你们费尽心思的谋划是一场空,极其失败可笑,今日也要葬身在这里。”
“要杀就杀,何须多言!”湘露道。
凌当归挑眉,拍掌而笑:“丁姑娘好气魄,有令姐风范。若令姐知道,只会心疼你作践自己,委身于我吧。”
“滴——获得100积分,累积5950积分。”
闻言湘露顿觉恶心,声嘶力竭怒喊:“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姐姐!若没有姐姐,我要么是死,要么就是沦为娼妓!我又算得了什么,只要能杀了你,什么手段都行!”
“湘露,别说了。”丁弃的眼中溢出心疼。
凌当归卷起画轴,随意地丢于一旁,“背后捅刀子算什么本事,我给你们机会,正大光明地较量。若赢了,本世子放你们回雁州。不过事先说好了,不能杀死我。”
丁弃和湘露对视,不明所以。
“东梧卫如影随形,个个顶尖高手。杀了我,你们决计出不了祁王府半步,也就无法为父兄送葬,远在雁州城的孤苦无依的老母、婆婆和幼小的孩童更是无人照料。到时候也不知会病死,被邻居或者官兵亦或者韩丞相的军士欺负死,还是会因忧心不知何踪的养子和养女而郁郁寡欢,疑心他们是不是嫌贫爱富,才一声不吭地离开了丁家……”
“滴——获得100积分,累积6050积分。”
“你闭嘴!”湘露牙齿打颤,咬破舌尖,口腔内顿时弥漫血腥味。
凌当归耸了耸肩,“怎么样?掂量一下吧,是一定要杀了我,还是留着一条命,回雁州?”
丁弃迟疑询问:“你不杀我们?”
“杀人有什么意思,本世子喜欢看猎物苟延残喘,抓住那一点生的希望,挣扎在漩涡里不能自拔。来吧,时辰已经不早了,不要影响我睡觉。”
凌当归脱掉绣袍,抽出匕首和流星弩,“规则是可以用武器,但不可伤及要害。东梧卫就在外面,想清楚了。”
他也在赌,赌丁弃和湘露在崩溃与冷静之后,相比要他的命,会选择回雁州。
“为什么……”
丁弃话音未落,只听“嗖”地一声,三枚泛着寒光的铁质短箭穿空射来。丁弃拉着湘露闪身一躲,那三枚短箭穿透屏风,扎在了墙壁上。
“差一点。”
凌当归顿了顿,继续发射流星弩。
他的准头实在是差,连发三击,只擦破了丁弃的衣袖。
丁弃跟着养父,自幼习武,虽不及东梧卫,但对付凌当归,绰绰有余。
对方来势汹汹,丁弃便也不再犹豫,步步进攻,招式凌厉。凌当归应付不来,只得在屋内狼狈乱逃。肩上、手臂、后背等地方都挨了几掌。凌当归疼得险些站不住,碰碎了桌案角落的白瓷花瓶。
湘露也不愣着,费了好一番劲从墙壁上将铁箭拔出,使出全身力气丢给丁弃,丁弃稳稳接住,反手甩向凌当归。
那支短箭射来,凌当归看见了,却站着没动,假意着急忙慌给流星弩装配新的铁箭,暗自掂量着避开要紧的地方。
铁箭离他的后肩只剩一拳距离,忽听短啸声,门被推开,一颗石子直直地对上铁箭。更加强大的内力,催动石子砸落铁箭,檀木桌上细口花瓶里插的两支山茶花断了头,花瓣簌簌坠落。
“你傻站着做什么?不会躲吗?”
陆观南皱着眉,扶起凌当归,手下动作很轻,生怕碰到他伤口。
凌当归甩开他的手,冷硬道:“你出去。我说了,没我的允许,谁都不许进。”
陆观南咬了咬后槽牙,气急反笑:“你又不是……”
“我让你出去。”凌当归打断他,音调不自觉拔高了些,眉宇间带着隐隐怒气,似乎在生气。
“滴——获得250积分,累积6300积分。”
半晌后,陆观南松手,面无表情地出去了,重重地摔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