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团子汗流浃背,他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了。
岚岚邪魅一笑,又接着想到了什么,继续说道:“我突然又想到了一点,小老弟你说说,这个赡养人类的,算不算是大功德?我获得这么多的大功德,不得原地起飞成为功德圣人啊?!
毕竟法力越高深,可以饲养的人类就越多,饲养的人类越多,法力就越高深。
最终结果就是左脚踏右脚,直接原地飞升。
如果我说的猜测可行的话,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批量生产功德圣人?这样看圣人也不过是不入流流水线可以生产的造物罢了。
当然,这些假设的前提,是没有能量守恒定律。”
“如果饲养人类不算是功德呢?”
“那你这个有圣人的世界,里面叫天道的东西,应该是不劝人从善的那种。
毕竟我用法力赡养着人类,还解决了他们的矛盾与纷争,让他们能够无忧无虑地生活。如果这些都不算从善,那我真的想不出还有什么事情能算作从善,以及做什么事情可以获得功德了。”
“可能要顺势而为?”
“所以顺势而为,从善,有功德的意思就是,百万万民众因战争背井离乡,因饥荒易子而食,因灾难流离失所?
修士们各个两面三刀,为了机缘,变得夫妻被刺,兄弟背叛,挚友反目成仇?
圣人们为了巩固自身地位,以天地为棋盘,众生为棋,各个心怀鬼胎,算计天下?
这样的世界,怎么看都是烂透了,从上到下,我看不到一个好人。
如果那故事里的世界,真的是这样,我宁愿在咱们这片世界当个毫无魔力的普通人,也不愿去你说的那个修仙界,当个无敌的圣人。”
江团子面色严肃认真的看着岚岚,他心底里竟然认可了岚岚姐说的话。
倒是岚岚语气一转,眉开眼笑,脸上的小表情灵动极了。
脑子里想一出是一出,嘴上叭叭的补充了起来:
“但是,我觉得,小老弟你还是话本看的太多啦。要明白,万事万物,殊途同归。物质不会凭空出现,也不会凭空消失,你说的那些事,终究只是话本里的故事。
有修士体内自成大千世界,那么他一定要先有一个大千世界。
一个修士若是能吸收百万颗灵石,那么他身体里一定要有地方,可以装下这百万灵石的灵气。
灵气若是能聚成金丹,那么金丹就也能够化为灵气,从这个角度看,邪修吸食金丹,也不过是自然界生态链中更高位的一种捕食者罢了。
协修的所谓入魔,说不定就是一种毒素的富集作用?
若是能量不会凭空出现,也不会凭空消失。如若真的有功德,那么我们只能从中得出一条最合理的推论。功德的总量一定是有限的,只有那么多,谁拿完后面的人就没功德了。
这就会出现一个我前面‘极乐天堂假说’存在的问题,你该判断功德的大小呢?或者谁谁又能判定功德的大小呢?
救一个人和救十个人有什么区别?皇帝和乞丐救谁获得的功德更多?
死一个你,可以救千千万万人,你不想死,我送你一程,我会获得功德吗?如果不会,那么其实你未来会成为一个邪修,或者你本身就是一个吸食草芥生命的邪修呢?
倘若不会,我为什么要救这些草芥?
倘若会,那可就太有意思了。
我认为没有事物可以衡量,生命的重量。所以,我认为不存在真正的功德一说。
不过嗷,我说的这些也是我设想出来的思想实验,也不一定对。
毕竟确实存在很多不讲道理的事,比如说‘北辰子’,那家伙都不是由物质构成的,我猜测他是一大坨‘腐化’。毕竟我用魔力打他是特攻,他打我也不差。
但按照我粗浅的理解,那玩意都不能划分在生命,完全想象不到那么大的生物,身体里是什么构造。”
岚岚还在叭叭着,只是江团子的思绪却仍沉浸在她先前的长篇大论之中。
他的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岚岚的言辞,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发现自己现在所在的魔法世界,除了绮蓉鲛国这种特殊情况,其他地方的民众,从未因食物而发愁。
食物非常便宜,普通人只要正常务工,就可以养活一大家子人。
即便是在最偏远的荒野之地,法师与贵族们也慷慨地种植了大片的赤果树和梅梅果丛,任由人们自由采摘,无需支付分文。
粮食的充裕程度,甚至到了可以用来大批大批的酿酒的地步。
人类群体中分为三六九等,但每一位贵族都非常善待自己的子民,因为他知道那是他的私有财产,是自己的生产工具,是自己的左膀右臂。
穷文富武在这里并不存在。
平民子弟只要有天赋,那就有投资,神子随手开垦的土地,其产出足以支撑起无数骑士的生计。
那些以一敌百的太阳骑士,绝大多数并非出身于贵族家庭,而是从社会的底层一步步打杀上来,他们毫无背景,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只因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岚岚姐,你说得对,我也觉得这边的世界更好。”
原本还在谈论、分析灵气是什么的岚岚忽然愣住。
她的思绪似乎飘到了很远很远。
片刻之后,好像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轻叹。
“江团子,其实你说的修仙界,应该也不差。每道咒语的成功,都铭刻着失败的印记,每个正确的决策背后,都隐藏着曾经错误的选择。
我们今日的世界之所以无比正确,那是因为,我们过去走过的道路无比错误。”
……
……
富澜鲛域。
经过数日的变革浪潮,鲛域正悄然向神权体制转型。
私下里,一些鲛人已半开玩笑地将那位独一无二的议会长尊称为大主教,乃至教皇。“教皇”本人每次都是微微一笑,没有反驳。
政策的推行如同细流汇成江海,还需时间,但依然无法阻挡。
如今刚刚进入休会期,“教皇”戴着面具,静默地伫立于自己的墓碑前。
这方墓地,如今安息着他曾经的导师、引领者、领导人,老议会长。
老议会长生前也钟爱烤肉,他特地准备了一盘老议会长最为喜欢的烤肉,放在自己的灵位前。
目光凝视着灵位上自己的名字。
思绪不断涣散。
他本以为,作为这场权力角逐的最终胜者,也是唯一的存活者,自己心中定有千言万语欲与故人,也是曾经的失败者“倾诉”。
然而,当他真正站到这个至高无上的位置时,却发现自己,不知道应该该说什么了。
借助圣子的非凡影响力,他不动声色地将所有反对者,秘密流放或处决。
这一刻,他突然理解了,有些国家的国王喜欢称自己为“孤家寡人”的心境。因为在整个富澜鲛域的议会大厅等权力机构中,他已找不到任何对手。
同样,也失去了朋友与知己。
半响,看着灵位的“教皇”,吐出来一句感慨的话:
“您教会我的,做事、说话要滴水不漏,不能让任何人抓住把柄,我想,我应该是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