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觉得姐姐说得对。”宇文楠仔细思考了片刻，才一脸肃然地回复：
“就像我们和兄弟们之间用的教材都不尽相同，虽然都有四书五经，我们女孩儿却多出了《女则》、《女戒》这些书。
而且，先生们对我们的教授重点也不同，对我们公主总是强调恭顺守贞，而从来不会这样要求其他兄弟。”
宇文槿听得直点头，又见林慧怡带着浓厚的赞赏之意，便也放开了说：
“妹妹所言甚是。不仅如此，太傅这些老师都是男子，似乎对我等女子总有几分轻视，不如管娘子等女先生，对我们兄弟姊妹皆是一视同仁。”
“看来你们已经明白了这个世间隐存的道理。”林慧怡听完她们的陈述，深深的笑意弥漫整个面部。
“刚才团圆提到，你的伴读张静安曾说，外头有的人家都不许女儿读书识字，其实这才是普遍现象。
世人皆言，女子通文识字，而能明大义者，固为贤德，然不可多得；其它便喜看曲本小说，挑动邪心，甚至舞文弄法，做出丑事，反不如不识字，守拙安分之为愈也。
他们以女子无才便是德为至理名言，找出几样红颜祸水来佐证，却从来看不见，古往今来的男子，有几人济世救民，又有几人祸国殃民，诸如杀人屠城的罪行，更比比皆是。
即使他们看到了，承认了，却也不肯以此来作证男子反不如不识字，应该守拙安分。何其荒唐也！”
宇文槿、宇文楠两姐妹全神贯注地听着她这番“将人引入歧途”的话语，并不住地点着头，深以为然。
“所以，已经看透这一歪理的雪孩儿、团圆，你们不能再拘禁于此。世人不许女子读书，我们就偏要读，还要读得比男子还好。”
林慧怡慷慨激昂地说完，又平静下来，道：“而且你们是非常幸运的，出生在世间最富贵，也是奇书古籍最多的地方。
爹娘也不反对你们读书学艺，这是这世上绝大多数女子所没有的良好基础。我希望你们珍惜，好好利用。”
“知道了，母亲。”两姐妹一齐应下。
“至于照顾弟妹，头一层有奶娘嬷嬷照看，母亲也会抽空陪伴，无需你们操心。”林慧怡又说：
“而且说实话，这世上的女子，几乎所有最终都会成家，大半辈子都在相夫教子中度过，为别人而活。
你们也一样，以后养育孩子的时间多得是。趁现在还是姑娘家，别浪费光阴，好好为自己而活。”
“可是娘，我有一个问题。”宇文楠突然发问：“若果我就喜欢相夫教子，不爱读书学艺，那我算错吗？”
“团圆，你不要把相夫教子想得太美好了。”林慧怡无奈一笑，叹道：
“这男人啊，最是心口不一，又要求多多的。他既要女人贤惠持家、相夫教子，也要女人知情识趣、红袖添香。
若你谈古论今、舞文弄墨，他就嫌你不守妇道、牝鸡司晨。可若你大字不识一个，他反而又觉得你没有情趣，要去寻几个红粉佳人。”
“母亲，世间男子皆是这样么？”宇文槿呆愣了一瞬，眉间含着忧愁。
“兴许并非每一个男人都如此，却也能囊括其中十之九了。”林慧怡回道。
宇文楠忽然嬉笑了起来，又问：“那爹爹也是如此吗？”
“这还用问？你们可曾听过这六宫嫔妃有哪个妄议朝政的？”林慧怡嗤笑一声。
宇文槿拉了宇文楠一把，牵着她起身行礼：“女儿必不辜负母亲教诲，这就去读书学艺，也把姐妹们叫上共进退。”
“好。”林慧怡见她们都是真的明白了自己心意的，畅快了许多。
二人正要走，她忽然又将她们叫住：“对了，芽儿好几个月没来玩儿了，你们顺便帮我问问，可是我们这里谁得罪她了？”
宇文橘自从经历过陆贵妃难产一事后，就再也没单独和林慧怡见过面，往日她可是时常来玩的。
“哦，十三妹妹总说她要陪娘亲陆贵妃娘娘，现在都很少出来了。”宇文楠帮妹妹解释了一句。
林慧怡闻言心下一叹，那次的事果然在宇文橘心里留下阴影了，恐怕一时半会还出不来，于是叮嘱二人：
“唉，有孝心是好事，但也不能忘记了自己，才多大的小姑娘，成日窝在屋里可不好。你们做姐姐可要劝劝。”
“知道了。”两姐妹答应着，手牵着手小跑走了。
林慧怡则留在小花园，代替女儿照顾宇文收和宇文桑。
“母母，看宝宝，看宝宝。”宇文桑突然扒着她，小嘴叭叭地叫着。
她口中的宝宝就是同国德惠公主的儿子，如今养在外祖母沈夫人那儿。最近林慧怡常去长杨宫，这几个孩子也经常往那边跑，也就熟悉了。
“舒舒1要看宝宝？”林慧怡捏着她的小手又问了一遍，见她点头，才命令这俩孩子的奶娘收拾东西，把该带的都带上，她便抱着俩孩子，乘着轿辇去长杨宫。
几人刚进长杨宫门，正好瞧见沈容华和一个新进妃嫔并肩往里走，一边还在说话。
似乎她二人完全没有隐瞒话中内容的意思，因此音量相当大，连林慧怡这边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拦住要通报的宫人，哄了哄有点儿着急的宇文桑，慢悠悠地跟在她们身后聆听。
“容华娘娘，夫人娘娘可是您的亲姐姐，公主也是您的亲外甥女，您这样纵情享乐，当心夫人娘娘怪您啊。”
这人无论是看背影还是听声音，林慧怡都没人出来，但可以肯定不是宫里的突出角色，而且这样捧着久已失宠的沈容华，多半地位不高。
“我才没姐姐那么笨呢！耗费了半辈子的光阴养大女儿，结果落得这么个结果。现在听了林皇后的话，居然还想接着养外孙？”
沈容华话中透着满满的不屑，跟着又“啧”了一声，接着说：“真不知道她图什么？自讨苦吃！”
1满语“susu”，意为紫红色、高粱，是满族女孩的小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