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听在荀彦耳中却不免觉得有些尴尬,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输了就是输了,在下技不如人,却也不至于遮遮掩掩!”荀彦高声说道。
他输的服气,现在不忿,只是吕逸这时候称赞自己箭术,听上去像极了嘲讽。
“在下只是取巧,荀将军却是真才实学。”吕逸却策马上前,诚恳的说道:“刚才若不是荀将军自断箭头,箭速大减,在下是无论如何接不住的!”
他这么一说,众人恍然大悟,看向荀彦的眼神又恢复了热切和崇拜。
花花轿子众人抬,吕逸胜而不骄,自始至终都给自己留着脸面,这人情荀彦想不领都不行。
顿时心里对吕逸大为改观,惺惺相惜之意呼之欲出。
一拱手,真诚的道,“吕将军才是神乎其技,在下由衷佩服!”
两人相视一眼,同时放声大笑,在场众人被他们感染,轰然喝彩声此起彼伏。
卢植捻须颔首,满眼欣慰,心中感叹,马续老将军,斯人虽逝,后继有人。
“这一场,便算平手,你们二人都是我大汉栋梁,日后当携手并肩,不堕我大汉威名!”
成百上千人顿时齐声高呼,“威武,威武,威武!”声浪喧天,气势高涨。
只有刘备,孤零零的站在原地,明明没有人看他,他却仿佛被无数道目光千刀万剐一般,耳边听不见雄壮的呼声,只觉得刺耳的杂音四起,所有人都在对他指指点点,不屑一顾。
这感觉,憋屈至极,偏生无处发泄,极度压抑的痛苦压得刘备喘不过气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几个有眼力见的士卒抬胳膊抬腿的就把刘备拖了下去,这时候所有人都在关注着这一场比试的最终结果。
一胜一平,吕逸要是再胜一场,就彻底赢下这一局,荀彦这个北军五校中最有锋芒的年轻将领,或许终将被这颗冉冉升起的新星的万丈光芒所掩盖?
荀彦那一身傲气不会容许他输!
哪怕他已经开始欣赏吕逸,但这胜负不仅仅是自己的颜面,更代表着荀家的颜面和威信。
吕逸再出色,不过是边军一个没有出身的寒门子弟,而他荀家,却在大汉朝屹立了百余年!
这最后一场他必定会全力以赴,所有人都签收期盼。
但卢植却起身了,就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挥了挥袍袖,留下一句“帅帐集合”便率先离开了。
吕逸带着马媛和张辽率先跟上,临走还不忘四下里拱了拱手。
荀彦用力摇了摇头,想把杂念甩出脑中,却猛地看到地上一分为二的箭杆处,有一点寒星闪动。
他快步上前,定睛一看,竟是一个箭头!
箭头尾端还连着一小截箭杆,爆开的茬口是那么刺眼。
他又回身去看戳在刘备刚才所站之处的箭矢,果然没有箭头!
这一瞬间,他便明白了一切,耳中回想起吕逸夸赞自己的那句“神乎其技”,心中无比汗颜。
他虽自断箭头,减了箭速,也不过是直来直去的一箭而已,虽然有些巧思,但吕逸这一箭完全不一样。
既要半空中拦截住自己这一箭,还要刚好控制住力道,让双箭交击之际,他的箭杆被自己这一箭射断,这已经难上加难了,他自问精心准备之下,或许能勉强做到,但绝不可能在疾驰的马背上。
更何况这一箭并不止步于此,断裂的箭杆不仅没有直接坠落,更精准的射向身后的刘备,已经堪称奇迹了。
而这枝箭没了头,还能扎在地上,入土三分,简直就是神技。
这要怎样的筹谋才能办到?
分明自己刚才的每一步都已经被吕逸算的死死的。
不!应该说自己的每一步都是吕逸刻意引导的结果,从他们开始比试的那一刹那,吕逸就已经开始了攻心。
他现在想起这些设计,还觉得脑海里一片混乱,理不清头绪,而吕逸只在刹那间便定计实施。
自己引以为傲的箭术,原来在真正的高手面前,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荀彦刚才只是口服,看到吕逸遗落的箭矢的时候,终于连心也服了。
紧抿着嘴唇,脸色一片苍白,荀彦攥紧了那枚箭头,沉重的跟进了帅帐。
见人都到齐了,卢植沉声说道,“这最后一场比试,就以军略定输赢,为将者不可只是一勇之匹夫,当知兵、知时、知势。”
荀彦听到这里,眼底终于有了些神采。
从张辽到吕逸,武艺一个比一个强,若还是比武,他已经没有信心可以取胜了。
但军略却是他最为自信的地方。
这个时代信息闭塞,寻常人家能认识几个字,写的出自己的名字就算得上有学问了,有几个能读书的?
所以饱学之士才犹为难得,至于说兵书战策,更是重中之重,堪称传世的宝物,武将立身的根本,轻易不外传。
而他出身荀家这样的世家大族,这些传承根本不缺,更因为他有心建功,自幼研读兵法,颇有心得。
往日里统兵戍卫,学以致用,很有长进,跟随卢植之后,短短数月,更得卢植悉心指点,一日千里,此刻自然信心满满。
“全凭中郎将吩咐!”荀彦面露喜色,却想到刚才吕逸给自己留了面子,又朝他拱了拱手,有些歉然。
心里也有了决断,无论如何要给吕逸留些颜面,想到这里,他率先问道:“请中郎将出题!”
卢植想了想,说道:“便以‘张角统兵两万围博陵城’为题,你们双方论战,胜负老夫来判,如何?”
荀彦当然没有疑义,目光中战意昂扬看向吕逸,一拱手,正要说话。
却见马媛挺身而出,朝荀彦拱了拱手,说道,“荀将军,吕大哥身上有伤,又刚刚战过一场,且让他休息休息,这场论战,末将陪你,不知荀将军可肯赐教?”
荀彦一愣,他的注意力一直被吕逸和张辽吸引,现在才第一次落到马媛身上。
这一看,忍不住勃然大怒,“你们怎敢如此小瞧我荀某,竟让我与女子论战!简直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