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
座位上，三人一同抬头说道。
登机时，许寒山下意识忽略掉了空乘人员。
乘务长年纪比他稍大，身高一米七有余，比起谢青青能高出半个头，整体给许寒山的感觉却很是轻盈优雅。
柔顺的黑发盘成髻，藏在乘务员制服帽中。发质非常好，借着舷窗光线照射，许寒山能看到，她的黑发正在微微反射着红光。
看得出，乘务长心里并非完全淡定。
她在努力维持着空乘人员的基本素养，脸颊上努力挤出的两个酒窝，因为面部紧张，不时上下颤动。
“真的不用吗？”
酒窝动了一下，语气遗憾。
“真的不需要，如果有需要我们会说的。我叫许寒山。”
许寒山道：
“我们三个是大学同学，他们两个陪我出国探视家里亲人。”
“说实话。登上来之前我的心里害怕极了……但是想到在国外病重的爷爷，不知道为什么，头脑一热，就冲了上来。”
“李希瑶。”
乘务长想起来许寒山冲开机舱门的身姿，不由得一笑：
“看得出，你有一个对你很好的爷爷，也有两个好朋友。”
“希望你们能顺利见面。”
“希瑶姐姐。”
谢青青：
“你害不害怕？”
李希瑶面容略显苦涩：
“几年前刚入职时，倒是培训过这一部分……没想到还真的会用上。”
“事情都发生了，就只好去接受。这也是我们工作的一部分，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要以乘客为先。”
“现在，你们也算是我的乘客。我的工作就是服务好你们。别太害怕，还有十来个小时就到机场了，中间都会很顺利的。”
飞机还在爬升。
机翼被乱流上下冲击，连带整个机身晃动。舱室内，一切没有被固定住的物品，都随着机身震动四处甩打。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客舱，又因为这个小插曲重新爆发哄闹。
李希瑶是客舱中，唯一站立的人，颠簸中，她双脚离地，被甩到空中，眼睛瞪大，微不可察地发出一声细微的惊叫。
“抓住我！”
许寒山和谢青青眼疾手快，一人一只手，握住李希瑶双手，才避免了她被甩飞的命运。
她心有余悸，拍拍胸脯，连连感谢两人。又加大音量，对飞机内所有人说道：
“飞机还在爬升，各位乘客请系好安全带！”
再次确认后，她走到三人身后座位，两腿并拢坐下。
许寒山摸摸下巴。
他可以确定，屏幕上那些“人”，李希瑶也看到了。
她隐藏的很好，但许寒山也不是什么善茬。
可隐藏的目的是什么？
害怕，强装镇定？
还是说，这架飞机，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这些问题了？
……
舷窗外，机翼正在从下到上，切开猩红的云层。
血色乌云中，悬浮着一片片或大或小，密密麻麻的黑色水珠。
这是苦雨在云端的形态。
飞机如同一叶扁舟，被气流撞的四处晃动，机舱内，耳边的一切都在摇动，噼噼啪啪发出让人不安的声音。
“大哥，我刚才都在想个事，你听听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吴谦悄悄道：
“和这场雨有关的事情，你还记不记得更多。”
“更多是指？”
“例如……这些年里，这个世界一共出现过多少次这样的雨，有没有哪一场雨会导致空难这样的事故。如果能回忆起来相关资料，我们不就知道这次航班危险是什么了吗！”
“你小子，真拿我当百科全书用啊？”
许寒山无奈地拍了拍吴谦肩膀：
“做不到的。这样的雨，差不多一年会在全国各地发生几十次，我甚至记不得哪些是在首都机场附近下的。”
“至于雨后的空难……没有，没有记录。”
“怎么可能！”
吴谦面露喜色：
“没有记录的话，岂不是说明，我们这一趟会非常顺利？”
“想得美。”
许寒山：
“没有记录，不是因为空难没有发生，而是因为根本不值得记录。”
“你觉得，在诡异事件发生几年后，就连幼儿园小孩子都知道这类恐怖时，还会有人觉得，飞机失事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件吗？”
“毕竟现在这个世界里，可是每时每刻，都在有人因为各种不明原因死亡。轻者失踪一两人，重者那都是整个城市十万人百万人凭空蒸发。”
“和他们相比，一架飞机被劫持，上面几十个人全部丧命，算什么东西？”
吴谦不说话了。
确实。
若是世界早已鬼物环伺，人命草芥，那天上的他们是生是死，不会有任何媒体来关心。
也许最小的杂志版面，最无聊的公众号，都懒得提上一嘴。
舷窗之外。
天光炽热，愈发明亮。
猩红的颜色褪去。
一道道淡红色椭圆形光斑，从舷窗射入机舱，带走了客舱内的阴霾。
李希瑶解开安全带，从三人后方座位上重新站立起来，走到商务舱最前方，拿起扩音器：
“女士们，先生们：”
“我们的飞机已经进入平流层，飞行高度约为米，现在飞机飞行状况平稳。但为了您的安全，请在座位上系好安全带，保持状态。”
“在此期间，如果您需要任何帮助，请随时呼叫，我们会竭诚为您服务。”
客舱内，叹息声此起彼伏。
每个人都松了口气。
飞机摆脱了一团团纠结不清的猩红云朵，离开对流层，一跃，来到真正的天空。
白色阳光率先从三人这一侧舷窗射入机身。
谢青青呆呆看着舷窗外。
她从没见过这么壮观的景色。
一望无际。
天际线将空间一分为二。
上方是澄澈明亮、不见一丝云翳的淡蓝色。
下方是滚滚涌动、扭曲蔓延的血云。
整片血云绵延数十公里，半个首都地界，尽在侵染范围内。
许寒山心里升腾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渺小感。
这就是……诡异吗。
他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
14点32分。
其实，从三人来到机场开始算起，到现在只过了一个半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