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堂内,一股刺鼻的气味,既有药香,又有疫病的腐臭。
光线昏暗,几盏油灯闪烁。
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破木板,上面躺着患病的人。
这些人面色枯槁,一脸死气。
他们蜷缩一团,微微颤抖,口中发出痛苦的低吟。
那穿梭其中的大夫,见县令带着一批人走进来,立马停下手中动作,快步迎上前。
他眼眶深陷,向郭一峰行礼后,急切地问道:“县令大人,您总算来了。这病患日益增多,我已竭尽全力,然收效甚微。药材也所剩无几,照这样下去,恐怕……”
郭一峰深深叹了口气,打断他道:“孟大夫,这位是七皇子,熙王殿下。”
他回首指着苏时瑾,不知该如何介绍。
南宫鸿煊斜了他一眼,朗声道:“这位是本王的未婚妻。”
苏时瑾身子一怔,脸上瞬间浮起怒色。
原本清冷的面容,像是点燃的火焰,眼神中满是嗔怒。
她抬起脚,跺向南宫鸿煊的脚,狠狠碾了几下。
南宫鸿煊毫无防备,只觉一阵剧痛传来。
他倒吸一口凉气,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牵起苏时瑾的手。
眸子里一丝笑意,盯着苏时瑾,带着几分玩味说道:“难道不是吗?苏小姐。”
苏时瑾甩开他的手,懒得与他纠缠,冷声问:“这疫病有何症状,请孟大夫详说。”
孟玄向两人行礼,而后说道:“这疫病初起时,患者仅觉周身乏力,略有畏寒。半日后高热骤起,全身渐现红斑,且瘙痒难耐。一日后,红斑处溃烂化脓,散发恶臭。撑不过三五日,这人就没了。”
苏时瑾一边听,一边蹲下检查病患。
那病患是一老者,形如枯骨,眼神空洞。
唯有疼痛发作时,才会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
他蜷缩在木板上,衣衫已被脓血浸透,身体不时抽搐。
苏时瑾手轻搭其脉搏,如蛛丝欲绝,细微难寻,似有还无,时而现一而至,虚数且乱。
苏时瑾收起手,开口道:“是热性瘟疫,急症期。”
东方爷爷给得药方,果然派上了用场。
孟玄眼前一亮,这女子医术了得。
他颔首赞同道:“苏小姐所言不错。可清热化瘀的方子,在下试过很多种,都见效甚微。”
苏时瑾抬眸:“秽气淤积,天气潮热。我们需先净化空气,燃苍术将这里熏一遍。灾民住得棚户区,也得熏。”
苏时瑾起身问道:“可有纸笔?”
孟玄忙领她到案桌前,苏时瑾提笔,写下一张药方。
这药方,她早已倒背如流。
上面列出药材和配比,以及煎煮的方法。
她将药方递给孟玄,说道:“孟大夫,你按此方子抓药,熬制成药汤,让病患们服用。”
孟玄接过药方,细细查看,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却很快黯淡下去。
“苏小姐,这方子精妙。可这方子里,有几味药材没有。”
他无奈地摇头,继续说道:“像金银花、连翘、甘草,这些都已用尽了。”
苏时瑾没想到,这些常见的药材,舒县竟然没有。
她眉头微蹙,思索许久。
东方爷爷的方子,竟然因缺药材,没了用武之地。
她回想近日所学,那些医书的字,在她脑海里跳跃。
东方爷爷的话,在她耳边回荡:“丫头,学医得学会变通,方子是死的,人是活得。”
她眉头舒展,问孟玄:“现在,还余下哪些药材?”
孟玄走向一旁的药柜,将柜门一一打开,仔细查看后,转身对苏时瑾说道:
“苏小姐,如今还剩下黄连、黄芩、黄柏、栀子、蒲公英、紫花地丁、野菊花、生地黄、赤芍、牡丹皮、玄参、生石膏这些药材,数量也都不多。”
苏时瑾微微点头,心中已有了计较。
她坐在桌案前,托腮想了想,再次提笔写下一方。
“黄连二两,黄芩二两……”
天色已黑,灯光下的苏时瑾,坐得笔直,带着一丝与生俱来的矜傲。
仿若寒星,清冷绝美。一袭粉白襦裙,似月中仙子。
像一朵雪山之巅的白莲,孤冷却美得惊心动魄。
南宫鸿煊不由地看呆了,同时看呆的,还有其他人。
“这个方子,虽不能治愈,但绝对能暂缓病情。孟大夫……”
孟玄迟迟不接方子,苏时瑾拿方子,在他眼前晃了晃。
孟玄反应过来,脸上尴尬一笑,接过新方。
南宫鸿煊斜了他一眼,衣衫褴褛一脸菜色,虽年轻但长得也太差了些。
一阵寒意袭来,孟玄抖了抖,心中疑惑:不对啊,这天气燥热,哪来的寒风。
他顾不得多想,仔细看新方,不禁再次赞叹:“苏小姐医术了得,这方子确实比在下的好上许多,我这就去。”
说完,拿着新方,匆匆而去。
苏时瑾看向郭一峰,说道:“郭县令,你即刻派人前往周边县镇,去采购药材,不论多少,尽快采买运回。”
郭一峰连忙应道:“是,苏小姐,我这就去安排。”
南宫鸿煊沉声道:“慢着,郭县令。这么多病患,怎么就一个大夫?”
他看孟玄不爽,医术不精,还是安排几个老大夫比较合适。
“回殿下,自瘟疫初起,那些个大夫就逃出城了,孟大夫是唯一留下的。”郭一峰一脸钦佩道。
沽名钓誉,南宫鸿煊心中暗骂。
“好吧,我知道了,你去吧。”
看着离去的身影,苏时瑾轻叹道:“孟大夫,还真是有大义。”
醋意涌动,南宫鸿煊冷哼一声:“什么大义?我看他是无处可去,才留在城中。”
苏时瑾瞪了他一眼,不再言语。
起身绕过他,对身旁的凌黛说道:“你带几个人去帮忙,能分担多少是多少,不可懈怠。”
凌黛赶忙应道:“是,小姐。”
自打给主子出了主意后,冷锋的胆子逐渐大起来。
他轻声提醒:“殿下,您惹苏小姐生气了。”
南宫鸿煊眸色一冷,呵斥道:“滚一边去,别逼着我罚你。”
冷锋紧抿嘴巴,退了下去。
心中吐槽:又把气,撒他身上,他到底招谁惹谁了?
恋爱中的男人难弄,喜怒无常。虽然之前也不好弄,但好歹只有怒啊。
哪像现在,一时喜,一时怒,让他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