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阳光之下。
四周腊梅盛开,花丛之中,男子儒雅含笑的眸子,在一瞬间沁入她的眸中。
望着眼前墨绿锦袍,与容胤长相有着几分相似的年轻男子,孟婉一时间有些怔愣。
对方见她这般,缓缓敛起笑容,伸出手,往她额头上轻弹了下。
“小丫头,可还记得本王?”
这一弹,犹如是敲开了一层薄冰,让孟婉猛地反应过来,连忙往后退了两步,紧跟着跪下。
“奴婢叩见安王,方才误撞到了王爷,还请王爷见谅。”
容宸看着跪在地上的孟婉,伸出手轻抬了下,“起来吧,几时变的同本王这般客气了?”
孟婉从地上起身,头微微低着,心口却是因着对方这句话,而有些动容。
容宸乃淑妃之子,与自己年岁相当,彼时,她经常从南宫里偷溜出来找吃的东西,有一次便是撞见了容宸。
容宸见她瘦瘦小小,便经常拿吃的给她,虽然每次她拿了就走,但对方却也不甚在意。
直到有一次,孟婉见着容宸在树下看书,她拿上东西,本想离开,却见他对着书中某张图若有所思。
她当时并不知道他是安王,而他穿的又极随意,便只当他是寻常小太监,于是凑过去告诉他,那是她家乡的一种花,叫“忘忧”。
容宸听到她说起这花,于是耐心向她询问,孟婉当时独来独往,容胤又不爱说话。
她正是少女花开肆意的年纪,见到这样的同龄人,自是能谈得来的,那段时日,她会留下,同容宸一起说着宫外的事情。
容宸和容胤不一样,容宸像淑妃一般待人温和,总会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后来,安王建府封王,离开了皇宫,她便很久都没有再见到他了。
短短工夫,孟婉心头思绪追往忆今,回转过来之时,便见着安王仍然凝着她在笑。
“昨日进宫,远远瞅见你,便觉着像,却不曾想,今日真的又见着了,你这是打哪来,又准备去哪?”
“回王爷,奴婢打慎刑司过来,准备回掖庭。”
孟婉实话实说,容宸听到,却眉头微锁,“这几年,你都是在掖庭的吗?难怪本王入宫探望母妃之时,便没有再见着你。”
听到这话,孟婉眼神黯淡了下,随即敛起,轻轻开口。
“淑妃娘娘如今还好吗?”
“自打舅舅战殁后,母妃便喜静,如今一心潜修佛道,不过她倒是还记着你的绣工,昨日听我说起,她还提及你这小丫头给她绣的抹额,若你得空,可否再帮本王绣一个送给母妃?”
一听到这话,孟婉受宠若惊,连忙开口,“承蒙淑妃娘娘一直记着,奴婢何其有幸,自是愿意为娘娘再绣一个的。”
“好,既是如此,那你便随本王去见见母妃,问问她喜欢何种式样的。”
“现在吗?”
孟婉开口,容宸看向她,“你还有旁的事吗?”
“没有。”
孟婉想了想,不过只是去问下式样,想来也不会耗费太多功夫,于是点点头。
“那奴婢随王爷去见娘娘。”
“好。”
容宸掩起脸上的笑意,朝前面走去,孟婉跟在后面,很快便来到了淑妃娘娘的寝殿慧安宫。
刚进去,便有宫婢迎上前来,“奴婢参见安王,娘娘正在里面礼佛,还请王爷稍等,容奴婢进去通禀。”
容宸点点头,孟婉听到里面传来一下一下的木鱼声,看向四周。
慧安宫与几年前一样清朴,与丽妃的倚梅殿不同,丽妃宫中的布置就如她一般明艳张扬,但淑妃这里,却是宁静怡然的。
许是常年礼佛的原故,这里一进来,便会让人心神宁怡,仿佛避开了世间烦恼。
“母妃这里,一直没变过。”
容宸开口,似是微叹了口气,“自打本王离宫之后,母妃这里便愈发冷清了。”
他这句话,让孟婉不知该如何开口,宫中妃嫔众多,就算身为四妃之一的淑妃,一旦失宠,与增成舍的齐良人,境遇并无多少差别。
况且淑妃性子淡泊,不喜与人争宠,而且自打淑妃的兄长战死之后,她便开始一心向佛,陛下曾召幸过几次,都被她回拒不见,久之,这慧安宫便渐渐寂寥了。
而安王府邸在宫外,只逢每月初一、十五或者献岁之时可以入宫探望,其余时候,淑妃这里,是没什么人来的。
“王爷,娘娘请您进去。”
宫婢走出来,容宸朝孟婉开口,“走吧,随我一道进去吧。”
跟着容宸进到殿中,一身青衣的淑妃坐在那里,神情温和,见着容宸之时,脸上浮上一抹慈爱。
“昨儿听闻你守岁宴时醉了酒,今日怎么不在府中好好歇息?”
“回母妃,昨儿儿臣并未饮多,今日初一,自是要来见母妃的。”
容宸走到淑妃面前坐下,随后目光转向孟婉,“母妃可还记得这小丫头?”
淑妃顺着容宸的话看过去,孟婉跟着上前两步跪下。
“奴婢见过淑妃娘娘,恭祝娘娘千岁长安,福寿绵绵。”
“本宫记起你了,孟婉,小婉儿,对吗?”
听到这声称呼,孟婉抬起头,轻轻弯起唇角,“正是奴婢,没承想娘娘还记着。”
“怎么会忘记,那年本宫长兄战殁,本宫染了头疾,是你做的抹额,还在里面加了可以镇缓头痛的草药,才能让本宫得以安睡。
后来宸儿离宫,你便再没来过本宫这里了,这几年,你都在宫中哪里当值啊?”
宸妃声音温和亲切,孟婉听在耳中,觉得十分温暖,于是开口回道。
“奴婢如今在掖庭做事,今日偶见王爷,听王爷说起,想为娘娘再做条抹额,奴婢便跟着过来,想问问娘娘如今喜欢什么式样,奴婢也好回去给娘娘早些做出来。”
孟婉说起话来,十分温顺乖巧,淑妃看在眼中,笑意渐深。
“难为宸儿这孩子还记着,本宫如今一心礼佛,无需什么式样,倒是近来睡的不太踏实,小婉儿,你可否帮本宫再做条像从前那般的?”
“奴婢明白了,奴婢回去就给您做出来。”
孟婉说完,一旁的宸王却是朝淑妃娘娘开口,“母妃,既是初一,这小丫头来您这里,您不给个赏吗?”
“哎哟,你不提,本宫倒真是忘记了,我这里好久没有来过什么人了,来人,将本宫房里那块蜀锦拿出来,赏给小婉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