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姑娘,这些都是尚衣局送到东宫的帕子式样,殿下不喜欢,孟姑娘既是要去绣作处,那必然得先清楚殿下的喜好,能不能绣出殿下满意的,就看姑娘的手艺了。”
德安一番话,孟婉这才弄明白,拿来的这些帕子,都是容胤不喜欢的。
而她,什么时候绣出合他眼缘的,什么时候才能过得了他那关了。
“知道了,多谢安公公提醒。”
德安心领神会,赶紧退了下去,容胤此时坐在案桌前,拿起奏疏,不再同她说话。
孟婉识趣的拿起那一堆帕子铺平,上面的绣案全是常用的吉庆图案,都是宫里御用的。
那些绣娘的手艺也十分精湛,挑不出任何的毛病。
孟婉越看,眉头皱的越紧,从前在南宫之时,也没见着容胤这般挑剔。
她觉得,他分明还是为了上次她没将帕子卖给顾倾倾,又见着她被调入了绣作处,故意刁难她的。
就算她今晚绣出来,只怕他也不会轻易让她过关。
微微叹了口气,孟婉拿起绣布,想了想,还是朝容胤开口。
“殿下喜欢什么样的?”
“都可。”
听到他这淡淡两个字,孟婉压住心口那股子郁气。
“那殿下喜欢松柏吗?”
“给别人绣过的,还敢绣来给孤?”
孟婉:……
她就知道,月满和月姝污蔑她的事情,容胤会知道,竟然连齐钰帕子上的松柏,他都记住了。
所以,让他绣帕子,是因为齐钰?
想到这里,她赶紧摇头,她不能这么想,容胤绝不可能因为她给齐钰一块帕子,就做出这等失了身份之事。
定然还是为了顾倾倾出气的。
压住脑子里这一瞬的胡思乱想,她还想开口问问他,却在这时,屋里传来轻微的声音。
“喵~。”
极轻极软的猫叫声,让孟婉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只见从容胤的案桌底下,褐白相间的小狸猫从里面钻了出来。
“小狸。”
她惊喜而出,放下绣布就走了过去,弯腰便将那小花狸猫给抱在怀里。
当她仔细看了看后,眼底浮上抹失望,不是她从前在南宫养的那只。
这只明显更小,显然是刚足月不久,正是奶呼呼的时候。
也是,她被罚去天牢一年,那只花狸猫大概早就不在了。
突然间,一只修长的手轻轻一捏,她便见着怀里的小狸猫被捏着后颈皮拎了过去,下一瞬,便被容胤放在胳膊上。
小花狸显然对这样的举动十分熟悉,刚趴上去,就用小脑袋拱在他的肘窝处,闭上了眼睛,看上去十分舒服。
而这一幕,却让孟婉有些惊诧,她从来不知道,容胤会对猫这般。
明明在南宫之时,他是那么嫌弃她养那只小花狸。
甚至好几次,她抱着小花狸亲的时候,都被他毫不留情的将小花狸给丢到屋外。
而容胤,似乎并不在意孟婉怔诧的目光,一手窝着小狸猫,指腹轻轻摩挲着它的小尾巴。
小花狸还太小,没多久,便发出呼呼的小鼾声,睡的十分踏实。
灯烛之下,男子俊冷的五官,一手执笔,另一手窝着小狸猫。
这画面,虚幻的有些不太真实,却又那般温馨的让人挪不开目。
孟婉突然知道自己要绣什么了。
她转身,走到绣布前,几下勾勒,便将那脑中绣样画了出来。
找出绣线,她在灯下,细细绣着。
书房之中,男子安静的批阅着奏疏,女子穿针引线,屋子里极静,却又极和谐,让人不忍打扰。
桌上的滴漏一点一滴,绣线随着这声音渐渐铺满整个绣样,屋外也微微泛明。
终于,当最后一针落下,孟婉将帕子拿起来,仔细端详着。
天边第一缕晨光透入窗楣,正好打在那帕子上的图案。
男子俊逸的五官,在光线中层次分明,甚至连睫毛处的阴影都绣的活灵活现。
而在他胳膊上,慵懒熟睡的小狸猫,动静之间,一派生机。
孟婉看着,唇角不禁勾出浅弧,而这时,身后传来声音。
“绣的不错。”
她倏地转身,唇角却擦过男子前倾过来的脸颊,只一瞬间,她的目光与对方的视线对上,彼此都愣了瞬。
“奴婢不知殿下站在后面,请殿下恕罪。”
她连忙起身,手里的帕子滑落,却被容胤的手指一勾,顷刻间落在了他的手中。
容胤捏着帕子,目光却是看向她泛着淡粉色的唇瓣上。
方才那一触,太过快速,他只能感觉到那软若腐块般的触感一闪而逝,竟是来不及留住。
而孟婉,见着容胤盯着自己,心跳也跟着加快,几日前在这里的那些记忆,如潮水,向她席卷而来。
脸不由自主浮上薄红,容胤见她这样,轻轻勾唇,将目光敛回,抬起手里的帕子。
那帕子上的自己,眉眼微垂,静中透暖,与胳膊上的小狸猫遥相呼应。
明明桌上摆着的是家国天下事,但却给人一种,岁月静好,天下升平的静怡。
她的绣工,的确出神入化。
“殿下可还满意?”
孟婉见着外面已然际白,她得赶紧回掖庭拿东西去绣作处了。
总不好当值第一日,就晚去,左归是会落下不好的印象,驳了淑妃娘娘的好意。
“去吧。”
稍稍过了会,容胤才开口,孟婉一听,如释重负,连忙屈了屈身。
“奴婢多谢殿下,奴婢告退。”
看着小丫头迫不及待离开,容胤收回目光,德安走进来,见着殿下手里拿着块帕子,唇角含笑,这才松了口气。
他走上前来,将朝服奉上,目光看了眼那帕子,不禁开口赞叹。
“哎哟,孟姑娘这绣活可真是绝了,把殿下这眉眼绣的栩栩如生,若不是将殿下记在心上,哪能这么传神啊。”
德安这话,说的容胤十分愉悦,目光睨向他,“你当真认为,她心里有孤?”
“可不是,若是没有殿下,那孟姑娘怎么会为殿下这般花心思绣这个帕子啊,奴才见着都眼羡的慌。”
德安一边说一边替容胤将朝服换上,只见容胤将那帕子收进腰封中。
“算这丫头有点良心,你派人盯着绣作处,那里的管事是淑妃的人,安王明日便要带兵出征,孤总觉得此事有些不对。”
“是,殿下,奴才定然命人盯着。”
“嗯,走吧,该上朝了。”
说完,容胤朝着外面走去,德安赶紧跟上,而孟婉,回掖庭拿上包袱后,便直奔尚衣局的绣作处。
刚到那里,就听到里面传来训斥的声音,让她脚步一缓,停在了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