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谦实深深看了陈铭一眼,那一刻,眼神之中没有责怪,反而尽是淡然。
陈铭确实欺骗了他,可也切切实实做出了一些事情,没有任何残害百姓的情况,反倒是让清原县成了整个青州唯一的净土。
“罢了,罢了,此事你也不用介怀,老夫都看淡了,你也不必如此。”
“县尊倒是安慰起我来了。”陈铭拱了拱手,“在下给县尊道个歉,实在是这世道太乱,我这个当山贼的也不好过。”
卷!太卷了!
这个倒霉的世道,当官的都卷到山贼的道上来了,他陈大寨主也只能夹缝中求生存,做这些事情也属实是无奈之举。
“若是老夫走了,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沈谦实望向陈铭。
“县尊怕是走不了,即便要走,怕也是那位使君走,轮不到县尊大人,这事......”
“在下得想办法帮县尊平了。”
沈谦实“嘿”了一声:“你小子这是当官当上瘾了,放不下这清原县,还是放不下你的大好前程?”
对于陈铭而言,清原县后续可能就是他据点,甚至可以说,是他造反的根据地。
这地方他是万万不能丢的,所以即便被沈谦实识破了身份,这个都头该当还是要当,有些事情,该做还是要做。
这些都是必要的事情,现在这世道说不准啥时候就乱了,趁着现在还能安稳发展,必须苟起来好好发育一波,不然这后续的事情,还真的说不准。
造反可不是打游戏,死了一次还有再来一次的机会,往往死了一次,只有重新投胎的机会。
“平了这件事,你如何平?你可知道,只要他征集到了粮草解决了徐州的动乱,回到京城之后,就是大功一件。”
“到时候在家族以及皇后娘娘的照拂下,连升三级都不是问题,你可知若是他参老夫一本,那老夫必死无疑。”
沈谦实无心做官,可是现在看来似乎就这么坐以待毙也不是事,刀现在就悬在他的脖子上,随时会落下。
“其实这件事并不难解决,无非是那位使君大人太过急功近利罢了,按照这种情况,怕是不止我们清原县召集不来粮草,其他的地方也很难召集粮草。”
陈铭说完顿了顿:“其实他根本不用这么着急的,用温和一点方式来处理,似乎就能够将这件事解决,若是非要如此的话,怕是到最后,青州也会起兵祸。”
“他确实心急,想着立功呗,一个小小的张贼,打了一个月损兵折将,自己都没脸找朝廷要粮草,反而来我们这靠着身份,靠着家世来施压,简直无耻!”
沈谦实说着掰着指头算了算,“按照这情况,最多两个月老夫是死是活,自有辩解,两个月......呵呵,想来还挺长。”
“至于那位使君,让他参去吧,一参一个准!”
按照大武朝的制度来看,各地知县的任免,几乎全都是吏部一句话的事情,朝廷的文书一下来,基本就决定了一个官员的生死。
实际上却也没这么麻烦,以萧杜在朝中的实力,想要对付他一个小小的县令几乎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因为从理论上来看,萧杜这会儿算是整个江东所有县令的上官。
这也是为何沈谦实会笃定自己要么丢官,要么丢命的原因所在。
陈铭摸了摸下巴思考了一番,实际上他不太希望沈谦实离开清源县,主要是这黑白通吃的路子对于他而言着实走的很是顺畅。
况且沈谦实要是走了,他也不可能跟着这位沈大人告老还乡,更多的还是会留在清原县给自己守家守业。
一旦离开清原县,那就等同于一切白干,这可不是陈铭的目的所在。
“总之,使君是为了征集粮草才来到的青州,也正是因为这些粮草的事情,才搞得各个县令叫苦不迭,要我说县尊不如......”
“先认怂,如何?”
沈谦实闻言先是一愣,猛地一甩长袖,“士可杀不可辱,认怂是不可能认怂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认怂!万一刀落下来,你就带着小妹跑路!”
沈谦实的驴脾气上来了,他也不觉得自己说错了,根本不觉得自己有任何的问题。
萧杜此举就是在倒行逆施,强加民负!
“再者说,认怂是要有钱粮的,咱们清原县此番哪里还能拿的出钱粮来?”沈谦实两手一摊。
府衙的内库空空如也,剩下的钱财勉强度日而已,哪里还经得住萧杜这般摊派?
完全摊派不了一点!
陈铭望着沈谦实那副纠结的模样,不由地笑道:“说是认怂,其实也就是写封信的事情,这样吧,县尊大人就写一封信,告诉那使君清原县会准备白银五千两,粮食五百石。”
沈谦实嘴角狠狠一抽,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啊!
“五千两银子?五百石粮食?上哪寻去,去卖吗?”
沈谦实可太了解自己府衙的情况了,别说五千两银子,五百两能拿出来就不错了,更遑论五百石粮食,除非再向老百姓加税。
可他沈谦实但凡能干出这种事来,又何至于开罪萧杜?
陈铭被沈谦实这话逗笑了,他第一次觉得这位县尊身上居然还带着一丝幽默细胞,“县尊只需要写信,剩下的事情,交给卑职去办便是了。”
“你去办?”沈谦实面露疑惑之色,但还是说道,“要不我也别给使君写信了,你也别去办了,干脆上书自便,兴许让小弟运作一番还有一线生机。”
他似乎想到陈铭想要干什么了,于是出言提醒道:“使君是从京城来身旁带了不少护卫,而且若是他在青州出了事,怕是不少人要被问责,你莫要牵连无辜。”
陈铭脸上的笑意更浓:“请县尊相信在下一次,在下在清原县做了这么久都头,这点意识还是有的,遵纪手法,是我的宗旨,绝对不会乱来。”
一个山贼,遵纪守法......这对吗?
沈谦实脸上的疑惑之色更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