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把我生龙活虎能上蹿下跳的夫人赔给我。”汤予荷理直气壮。
李云昭一顿,眯了眯眼睛,“怎么,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还要诅咒我?”
这么大一口锅劈头盖脸掉头上,汤予荷实在是背不动,垂下眼睫,弱弱道:“我这不是担心你吗。”
李云昭嗤笑一声,扶着他的手上了马车,汤予荷无可奈何,只能跟着她上去。
因为只备了一辆马车,汤予荷跟上去,便没有知春和令英的位置,李云昭也不舍得让二人走在雪里受寒,便推开窗,对她们道:“你们俩回去吧。”
二人只得点头称是。
李云昭将围着一圈白绒的斗篷帽子放下,转头看见汤予荷身上沾满雪花,顺手拍了拍,“今日进宫是因为雪灾吗?”
汤予荷长臂揽住她的腰,懒懒地将下巴靠在她的肩头,亲昵地蹭了蹭,“是啊,你说的不错,陛下果然命我就任京畿兵马司总指挥使,职责戍卫京都。”
李云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淡淡道:“是方鱼年告诉我的。”
她心道:不是爱吃方鱼年的醋吗?就算讨厌他,他的好意你也得照领不误。
“好吧。”
面对方鱼年,汤予荷心中总很不是滋味,并没有放下警惕芥蒂,但是不想让李云昭生气,只得宰相肚里撑船,能屈能伸道,“那下次我一定好好感激鱼年哥。”
这一声“鱼年哥”让李云昭啼笑皆非,惊讶于他的厚脸皮,趁热打铁道,“好啊,下次我做东,在酒楼宴请他,你可得当面好好谢谢他。”
要不是因为方鱼年,李云昭还不会回到京都,汤予荷也没机会趁火打劫娶了她。
奉姑距离京都山高水长的,就算是想见上一面,不知得等到猴年马月。
汤予荷的目光落在她清透干净的侧脸上,鼻息之间是细腻的香气,不知她今日擦了什么香膏。他猜,或许是芙蓉云拂膏,这种面膏的香味淡雅甜蜜——她每日擦什么口脂面膏,见多了闻多了,他也能分出来。
他往前探了探,干燥的薄唇虚虚贴在她的脸颊,几乎要亲上去,嗅着透香,有些心猿意马地低声道,“你好香啊。”
带着热气的呼吸洒在李云昭的脸上,她偏了偏头,见他岔开话题,继续追问道:“别顾左右而言他,下次见了方鱼年,你怎么说?”
“你想要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汤予荷将她搂住,结实的臂膀勾起她的腿,一把抱坐在怀里。
李云昭结结实实地坐在他腿上,猝不及防,低呼一声,伸手怒捶他的胸膛,“做什么?”
“冷,”汤予荷圈住她的腰身,“抱一抱嘛。”
看他脸色有些发白,李云昭沉默一瞬,伸出戴着鹿皮手衣的手,双手捧住他的冰凉的脸轻轻搓了一下,疑问道:“进宫怎么不坐马车?”
汤予荷大喇喇的如实道:“苦肉计嘛,毕竟陛下还生气,可不能让他看见我过得太好。”
李云昭笑得无奈。
他也就会这一招了,屡试不爽。
内城都是权贵居住,街道上行人伶仃,到了外城,就能看到越来越多的流民蜷缩在一起,有的盖着积雪的破被褥,有的裹了稻草或躲在僻巷中,或窝在屋檐下。
他们大多是京都附近村落的农户百姓,因为陋室不堪重负,被雪压塌,只能进城寻求生机,希望官府能够救济,或有哪些富贵的商人官员大发善心,能够救他们渡过眼前难关。
这两日,府衙虽然有施粥救济,但终究还是没有给他们安排住所去处。
李云昭打开车窗,一路看过去,见到几个妇人缩在一起,还有两个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婴孩。
官府办事效率慢得让人恼火。
今夜这些人再没有去处,恐怕明日满街都是尸体。
她皱起眉头,“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让他们有地方居住?”
汤予荷道:“户部和府衙官差已经派人去征收租赁空余的民宅,用来给这些流民避难,只是不知今日能谈下来多少宅院。”
李云昭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那抱着婴孩的的妇人,叫车夫停下车,吩咐道:“去把她们俩带上。”
马车停下,车夫应声跳下马车,缩着脖子往流民群中走去。
蜷缩在一起的众人齐齐望向他,一个个苍白得青紫的脸上,露出期待之色。
“二位带孩子的娘子,我家夫人不忍看孩子挨饿受冻,愿给你们找个安身的地方,请随我来吧。”
那两个妇人对视一眼,又有些警惕地看了看停在不远处的马车,其中一个犹豫道:“当真?”
“是。”车夫郑重地点点头,怕这群流民暴起,便没有言明侯爷的身份。
人群中,有人对两个还在犹豫不决的妇人劝道:“快去吧,孩子要紧。”
另有其他人出声附和,“咱们能忍,孩子不能忍啊,如今都沦落到这个地步了,还怕什么?”
“便是要抢了孩子,好歹也是给孩子一条出路啊。”
两个妇人闻言,瑟瑟发抖地从人群中钻出来,被风雪吹得牙关直打颤,将身上的衣物遮住怀中的婴孩。
车夫领着二人走到马车前,对马车中的李云昭道:“侯爷,夫人,人带过来了。”
李云昭道:“去望铭楼吧。”
到了望铭楼,只见大堂前门已经紧闭,车夫叩了门,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伙计出来开门。
李云昭转头看向诚惶诚恐站在一旁的两个妇人,轻声道:“跟我进来吧。”
陈掌柜在酒楼中,听到李云昭来的消息,着急忙慌地跑了出来。
“姑娘。”他有些心虚地觑了李云昭一眼。
他并没有得到李云昭的指示,就擅自闭店不开,他接收了许多流民,后院已经住满人了,酒楼后厨的米面食材都消耗得差不多了。今日见她前来探视,心中不免有些打鼓。
但李云昭没有质问他,只是打量他一眼,问道:“后院还有空余的房间吗?”
陈掌柜愣了一下,目光落在她旁边,掠过身量颀长的男人身上,见他器宇不凡,气势逼人,不大敢正眼看他,快速移过视线,又看了看跟在他们身后的两个落魄的妇人。
他张了张嘴,“没……没有了。”
“楼上雅间呢?”
陈掌柜明白她的意思,连连点头,“有。”
他转头吩咐旁边的伙计,“带二位娘子上去,找两床被褥,再煮两碗面给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