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昭与她对视一眼,忽然升起一股莫名很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可没等她想起个所以然,黑美人不悦地瞪了她一眼,与她擦肩而过,匆匆走去。
李云昭回头看了她的背影一眼,苦恼地想了想,拧着眉头进了房间。
她刚才去找驿丞要的十张干饼,用油纸包好,塞在装衣裳的包袱里,然后放在床的里边。这下可不怕晚上饿肚子又没得吃了。
李云昭枕着手躺下,可刚闭上眼,脑中精光一现,瞬间想起来了方才那个女子的身份。
汤漾!
李云昭惊坐起来。
汤氏一族以军功立足,世代忠勇,玄宗赐其“冠武侯”的侯爵位,世袭罔替。
灵宗在世时,后宫内虽无妃嫔,但仍有一位皇太后坐镇,萱南长公主、骄荣郡主以及各个宗室命妇经常进宫侍奉皇太后。
汤漾作为汤氏的千金,从小就跟随其母出入皇宫,因为乖巧伶俐,又能言善道,十分讨皇太后欢心。
李云昭与汤漾见过很多次面,只是俩人没有什么话可说,交流并不多,犹记得是个娇蛮扭捏的姑娘,一双柳眉,看见不喜欢的人便拧得像打了对勾。
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娇贵柔弱的姑娘,又不带仆从侍女,又无父兄长辈在左右,一个人从京都跑到顷州来,还抹一脸黑,是要玩流浪江湖行侠仗义的那一套不成?
李云昭想了想,决定再去确认一下是不是汤漾,便到隔壁敲了门。
“你回来了。”门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一个书生卷气、容貌俊秀,打扮干净简朴的男人映入眼帘。
男人皱眉看着李云昭,疑问道:“你谁啊?”
“你……”李云昭张了张嘴,随即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哎呀,走错了,兄台见谅。”
她对男子拱了拱手,扭头假装去寻找自己的房间。男人并没有回房间,而是站在门口审视她,李云昭无奈,不能直接开门回到自己的房间,那样会暴露她是故意去敲门的。
李云昭敲了敲自己的房门,敲了好几下,无人应响。那男子一直未回房间,仍在站门口,一脸警惕地盯着李云昭。
“呵呵,这个也不是啊。”李云昭转头冲他笑了笑,男子不为所动,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李云昭往右走,犹豫片刻,抬手屈指敲了敲门。
很快门开了。
“什么事?”
李云昭挂起一个讨好的笑容,“大人,小的有话想对你说。”
汤予荷身形高大,李云昭的头顶堪堪到他的肩膀,他看着她时,只能低头垂眸。
“有话就说。”
李云昭不动声色的动了动眼珠,看向旁边还站在门外的男人,“大人,可以进去说吗?”
汤予荷微微蹙眉,没同意也没拒绝,转身走回房间。
那男人见状,回房间关上了门。
李云昭走到汤予荷跟前,露出一副神神秘秘的表情,低声道:“大人,发现隔壁房间那个男人是个小偷!”
汤予荷反应平静,“如何发现?”
李云昭道:“我方才走错门,看见他房间里金光闪闪的,我定眼一瞧,包袱里藏有好多金银首饰!”
汤予荷瞥了她一眼,“你怎么断定那是他偷的?”
“他布衣荆钗,穿着寒酸,看着像个文弱书生,虎口和五指指腹处皆有薄茧,定不是习武练功磨出来的,倒是握锄头一类的农具劳作磨出来的。那包袱中的首饰,又是年轻的姑娘家喜爱的风格。一个穷酸书生,就算得千金小姐的青睐,哪有姑娘会将自己的首饰悉数赠予?故而小的断定,那些财物,必定是不义之财!”
见他不说话,李云昭又道,“既遇到了,大人一定不会不管,是吧?”
橙黄的烛光下,他眸色如夜色翻涌,让人分辨不出其中情绪,过了片刻,他摆摆手,“找陈敖去办。”
李云昭看了他一眼,起身告辞。
她心想:反正一会他就会看到他的好妹妹,一张脸抹得比陈敖还黑。
至于究竟是行侠仗义,还是跟穷书生私奔,那可就不好说了。
李云昭去找了陈敖,说明了汤予荷的指示。陈敖便带着两人直接踹开了那扇门,将躺在床榻上的男人生拽了下来,双手反剪按在地上,并搜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打开一看,果然有许多金银玉器,其中大部分都是姑娘家的金钗首饰。
陈敖懒得废话,对手下道:“不用审,直接扭送顷州官府。”
男子用力挣扎起来,大喊起来,“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抓我!放开!”
李云昭一看,连忙出声道:“陈大哥,莫急,他还有个同伙呢!快让人去楼下抓来,一个黑脸的细条条的小丫头。”
话音刚落,门口便传来哐当一声,小黑脸摔了手中的一碗面,怒气冲冲地指着屋子里的人道:“你们是什么人?”
陈敖看了看门口的人,直接示意其中一手下去抓了。
“你们敢!”小黑脸面对几个壮汉也无惧色,一双大眼睛凶狠地瞪着向她走去的侍卫,怒喝一声,“知道我是谁吗?放开他,否则,我一定让你们后悔。”
“哦?你是谁呀?你家都有些什么大人物啊?”李云昭悠悠道。
“京都汤氏知道吗?我父乃御前大统领汤合,我大兄乃冠武侯汤予荷,你们敢惹我试试,定叫你们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李云昭适时震惊地“啊”了一声,然后相当有眼力见地跑去敲了汤予荷的房门。
汤予荷开门看见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又怎么了?”
“你妹妹被人拐了,就在隔壁。”
片刻后。
汤予荷走进房间,看了一眼被按在地上堵了嘴的男人,又冷眼看向缩如鹌鹑的汤漾,嗤笑一声,“汤漾,你可真是好出息啊。”
汤漾从小受尽万千宠爱,十分骄纵任性,但唯独怕这个堂兄,自从她亲爹亲哥跟堂兄抢爵位,两房来往更加少,越发疏远了。
“大哥哥,我……”汤漾垂着头,咬牙哀求道:“你放过我们吧,就当我不再是汤氏的女儿,不要管我了。”
“好大的口气,既不做汤氏的女儿,刚才为何还报汤氏的名号?”汤予荷上下打量她,眼神满含讥讽,指着她对旁边的侍卫吩咐,“给我把她捆了。”
他又瞥了地上的男人一眼,语气冰冷,杀意森然,“这个,拖到林子埋了。”
“不要!”汤漾尖叫一声,扑到男人的身上,声嘶力竭地哀求道:“大哥哥,别杀他,别杀他,我求求你了!是我逼他把我带走的,这不关他的事情,都是我的错,你饶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