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昭打开窗户,脱鞋在窗台上按了个脚印之后,快速返回爬进床底。随着“咔哒”一声,刺客已经推开门进入房间,她急急将衣摆带进床底,侧头便看到一双黑色的靴子走到床前。
她听见拔刀出鞘的声音,刺客捅了被褥一刀,没有得手,就在房间里寻寻觅觅,环视一圈后走到了打开的窗边。
那刺客在窗边站了片刻,翻窗出去,隐入黑暗之中。
李云昭知道整个松风阁恐怕没有人能对付这个刺客,若现在跑出去,只会适得其反,连累了其他人的性命。
她别无选择,只能赌一把,赌汤予荷说的话是否属实。
床底下是否如他所说,真的有密室。
若有密室,她可躲进去保命,若没有……
床底下昏暗无光,李云昭只能一寸一寸的摸索,手指不断按压,地板是光滑的苍山玉铺成,格外冰冷刺骨。
阵阵寒意透过单薄的里衣入侵她的骨髓,双手已经被冷到麻木。
就在她找得认真时,窗口忽而传来一声响动。
李云昭浑身一僵,慢慢转头望去,在逼仄狭窄的床底,看见那双黑靴从窗户重新跳进了房间。
刺客去而复返。
他大概是从窗外去搜寻,没有发现有人逃跑的痕迹,猜测人还在房间,便杀了回马枪。
那人又在房间里翻箱倒柜地搜寻一番,却没有找到一个人影。
锐利冰冷的视线环视一圈,最后落在床榻,抬脚一步一步逼近。
李云昭眼睁睁地看着一双脚最终停在了床边。她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紧紧攥住,心跳如雷,发出如同震耳欲聋的声响,额头上冒出细密冷汗,颤抖着双手,慌乱而又急切地摸索着那光滑的地板。
烛光照着的黑影在地上慢慢变化,那刺客蹲了下来,利刃反射出的冷光一闪而过——
李云昭猛然抬头,而后与一双阴冷的眼睛对上,她惊骇地往后退了退。
蒙面的黑衣人眯起眼睛,缓缓地笑了,他的眼神闪烁着杀意令人不寒而栗,如同捕获猎物的毒蛇。
不给李云昭反应的机会,还沾着血迹的刀急速往床底捅去。
李云昭心中一惊,几乎是出于本能地抬起手,用手臂护住自己的脖子。
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只听得“噗嗤”一声闷响,锋利的刀尖已经无情地刺进她的手臂。
瞬间,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李云昭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鲜血如泉涌般从伤口处喷溅而出,染红了她白色的衣袖。
她咬紧牙关,强忍着剧痛试图将手臂抽离,在第二刀刺来时,往更床底深处滚了一圈。
寒光骤起的瞬间,李云昭的手臂压动了一块石板,耳边传来细微的声响,而后只觉整个上半身落空,眼前一黑,猝不及防的头朝下翻身滚下。
不等李云昭反应,迎来的是通往地下的层层台阶。
“啊——”短暂的惊呼声后,是“砰砰砰”几声撞在石阶上的闷响。
李云昭的脑袋磕在冷硬的石阶上,剧烈的刺痛传来,整个人身子一软,昏了过去,再无知觉。
床底狭窄不好进入,能容纳李云昭身形纤瘦的女子,而蒙面的黑衣刺客身形高大,无法钻进去补刀。
他起了身,扒掉床榻上的被褥,举起双刀刺入床板中,想将其破开。
怎料床榻用料珍贵,是几百年的金丝楠木,厚实坚硬有韧性,连劈几下,才堪堪破了一条缝隙。
这张床厚实而沉重,没有十个彪形大汉,一个人想要抬起这张床,也是痴心妄想。
正在此时。
屋外传来一阵混乱的脚步声,屋子窗外门外火光四起,炙热的火把将凄冷的黑夜照亮,瞬间散去阴诡迷雾。
眼见任务完成在即,只差临门一脚,刺客不愿意放弃,竟大刀阔斧地用力砍起来,动静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嘭——嘭——嘭——
随着木板的寸寸裂开,房门也被撞开。
汤予荷手持长剑,带着一群兵卫冲进屋里,视线急促地巡视房内一切。
心跳惊恐,慌乱,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所幸,屋子里没有她的身影,也没有她的尸体——
正在劈床的刺客停下动作,缓缓地转过身来,一双阴鸷的眼睛扫视一圈。只见门外和窗外都围满了兵卫,他们手持兵器,将这个房间围围得水泄不通。
汤予荷面庞变得狰狞起来,双目猩红,犹如刚从地狱出来的阎王,冷声下令:“给我捉活的!”
兵卫一拥而上,刀剑交锋,寒光乱起,不过一刻钟,几个兵卫被砍伤倒下,刺客也被七八个兵卫制住,双手反剪死死地按在地上。
虎林卫的兵卫跟随汤予荷去清剿逆党,对抓捕犯人之事颇有经验。为防止刺客在空中藏毒自杀,立即有人上前捏住刺客的下颌,手上一使劲,咔嚓一下将他下颌卸脱。
齐行将刺客的面具扯下,只见确是个青年男子,眉压眼,鹰钩鼻,面色不善,一副杀人越货的狠色。
将刺客仔仔细细地搜身,齐行在他怀中搜到了一枚圆形硬物,拿出来一看,竟是一枚铜钱。
“大人!”齐行连忙将铜钱呈到汤予荷面前。
汤予荷瞬间便明白了,这与绑架程瑜星的杀手是同一伙人。
他此时挂念李云昭,心慌意乱,无心审问,摆手示意兵卫将刺客带下去,“带下去,务必严加看管,若有半点闪失,提头来见!”
“是。”
汤予荷的目光落在刺客砍出一个洞口的床上,脑中灵光一现,当即命人将床榻推开。
当床榻被搬开,地板上醒目的血迹凝固成了暗红色,斑驳散落,顺着漆黑的地道入口而下。
汤予荷心中一惊,从齐行手中拿过火把,顺着阶梯走下去。
一串延伸进底处黑暗的血迹令人触目惊心,当看见李云昭一身血迹,狼狈的躺在地上时,汤予荷的心几乎停止跳动。
“昭昭……”汤予荷连滚带爬地跪到她身边,双手颤抖去将她抱起,在火光下,却见她的额头血流如注,如同溪流淌在苍白的脸颊上,不停得滴落,黏腻的沾了他满手。
他几乎是喊破了嗓子,“去找大夫,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