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下班后,林琳心情愉快,蹦蹦跳跳地小跑着去车棚推车。毕竟才二十岁,放到现在,她就是一个大孩子,还在大学校园读书。尽管那时林琳早早地就走上工作岗位,成了一位教书育人的老师。别看她天天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其实内核里还是一颗孩子心。
今天中午吃饭时听爹说,张主任给他说,娘的病好了很多,胸积水少了,里面的癌细胞也在减少,照这样的治疗效果,下周就可以出院回家,定时来医院治疗和吃药就行。当时他们都很高兴,在病房围着娘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娘故意嗔着脸责怪他们兄妹乱死人。
下午林琳来上班时,浑身轻松,精神愉快,路上市里最大的那个坡,她都一口气骑了上来没停。惹得旁边骑不动只好下车的人纷纷注目。哈哈,林琳心里的笑都溢出了,洋溢在脸上,眼睛里,四肢百骸里。下午的课林琳也讲得更精彩生动,连学生也觉得今天的林老师不一样,一扫往日的阴霾,浑身透着快乐。孩子们虽然不知道林老师有什么高兴事,但看到自己喜爱的老师又回到了从前的状态,都替老师高兴,直接的反应就是打打闹闹再不用担心看老师的脸了,放肆地玩吧!
林琳推着车子刚走到校门口,就听见后面有人喊她:“小林,小林!”她停下脚步回头看,原来是数学组的一个老师,比她高两届的学姐贾蕾。
她有些奇怪。贾蕾父亲是市教育局的一个领导,学校领导很看重她,现在是团支部书。平时为人比较傲气,但也很会说话,见人笑眯眯的,但神情、骨子里却又透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林琳自觉和她不是一路人,没有和她主动交往,只是点头之交,客气礼貌。
贾蕾笑眯眯地走过来,说:“小林,准备下班回家啊?”
“嗯。准备骑车走。贾老师也下班吗?”林琳听别的年轻同事说过,贾蕾家就在附近的教育局家属院住,因为不会骑车,都是走路上下班。
“下班。”贾蕾扶住林琳的车把,说,“小林,问你个事…”她想说又停下来,好像有些拿不定主意。
林琳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大方地说:“什么事?说吧,贾老师。”
“你现在谈着没?”林琳没反应过来,眨眨眼看着对面的贾蕾,不知她问的什么意思。
“嗬嗬,我知道你就没谈。我记得你还小。我有个男同学,想给你介绍一下。”贾蕾一副了然于胸,胸有成竹的样子。
林琳这才听明白,她在问自己谈对象没有。不禁想起前一段见过的那个警察,冷海洋。本来说好再约的,这么久没有音信,不联系,也不是什么意思。偏偏这一段没见过李校长,又遇上娘生病住院,忙的头昏脑胀,哪有时间去想这些有的没的,结果自己也给忘了这回事了。
这时被贾蕾一问才想起这茬来,这么久没音信估计对方变卦了,不同意交往。估计李校长也不好意思和自己说,看来她想喝自己喜酒的愿望落空了。那就是算了呗。想到这,林琳笑了笑,不置可否。
“你今天没事吧?那正好。就今天吧,走,去我家,我同学正好在我家,你俩见一面。”贾蕾自作主张,推推林琳的车把。
“这,估计不行。我还没和家人说呢……”
不等林琳说完下半句,贾蕾就笑话她:“这么大了,给家人说啥。现在市里人家都是自由恋爱。走吧!”
“不,不是,我娘在医院等我,我得去。要不,等明天吧,我明天和你去,行吧?”林琳为难地说。
贾蕾听了,只好说:“那行吧。说好了啊,明天啊。”临走前又回头叮嘱了琳琳一句,:“别忘了啊!明天!”
“行,行。我记着呢,明天。”林琳笑笑和她摆摆手,就赶紧骑上车,飞快地骑走了。
路上,林琳还在想着冷海洋和今天贾蕾说的事,心里搞不明白冷海洋是怎么忽然不愿意了,就冷了。也没想清楚贾蕾说的同学是哪的,师范的?还是她中小学的?明天见还是不见?她骑出去老远,还没想明白这两件事。其实她哪里能弄明白,原因又不在她。
算了,先不管了,不想那么多了,见了娘再说。20岁的林琳还如小姑娘般单纯,特别和男子交往这件事,自己从没经历过这种感情上的交往,总想听听娘的意见。
到了医院病房,娘已经收拾得整整齐齐,头光脸光衣服光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看起来精神不错。爹、哥哥们在旁边或坐或站聊着什么,就等她来一起回家了。
“哈哈,娘的头发又梳得光溜溜的。”林琳看娘的精神很好,脸色也不显得那么蜡黄了。大家都面带笑容,气氛很欢悦,就像以前一样打趣娘。
“这妮儿,又笑话你娘。”娘不好意思地抚抚已经梳得很整齐的头发,难为情地笑了,脸上看起来有了微微的光。可不是嘛,生性爱干净整洁的娘虽然这一段一直在医院住着,却一直努力保持着醒来就“三光”,只是变成了“脸光头光打扮光”。
他们今天在路上是真高兴,娘说自己能坐住,不用林琳扶着。大家便都骑上车,悠悠闲闲地回到了家。
林琳扶着娘进屋里休息。娘在床上靠着被垛坐好后,忽然问她:“琳琳啊,这一段光忙我了,也不见你说那个派出所的警察了?”
林琳觉得真是亲母女心有灵犀,笑笑,说:“我也不知道咋回事,那一次见了后就一直没音了。”说完,忽然想到是不是自己条件差,人家看不上?不由低下头,有点小小的失落。倒不是自己对那个警察有多满意多喜欢,而是觉得自己一个姑娘被男子拒绝,还是很令人不舒服的。这不,林琳有了小小的不自信,开始怀疑一向优秀的自己。
“没音就没音,这种事就是各有各的想法。俺琳琳长得又不差,工作也好,年龄还小,怕啥了?后头还多着呢!这么好的闺女,我还不舍得给他呢。”娘似乎看出了林琳的心思,拍拍闺女的手,安慰着。
“娘,今天我下班时,我同事贾蕾给我说,想把她同学介绍给我。”林琳忽然想起来这件事。她想听听娘的意见。
“哪的?做什么的?家是哪的?多大了?”娘发出灵魂连环追问,迫不及待地想一下子了解清楚对方是何许人也。
“哈哈,娘,我还没见呢,怎么知道这些?我给她说明天见面。你看行不行?”林琳被娘的表情和语气逗笑了,老母亲的心思都在里面。
“行。明天去见见吧,你也该见见了。一家有女百家求。闺女孩大了就有人来求喽!”娘摸着琳琳的手说,“妮儿,都怨娘的身体不争气,不然,娘说啥也得细细给你寻。”说着,娘的情绪低落下来,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失落和担忧。
“你说啥呢?娘。你不是一直觉得我还小?没事的,你闺女肤白貌美,丰满可爱,有知识有文化,温柔大方,你愁啥什么?那后面有一排的人在等着我挑呢!”林琳俏皮地挤挤眼,安慰娘,“放心。我给你挑个孝顺体贴,有文化的人。那么多男的,还怕找不到?”
娘俩说说笑笑中,林琳决定明天去和贾蕾说的她那个同学见个面。
第二天一早来到校,贾蕾就在下门口等着。老远看见林琳来了,就笑眯眯地向她招手,叫住她:“小林,说好了啊,今天。别忘了!”
林琳下了车,笑着点点头答应:“好,我记着呢。谢谢贾老师。”
回到办公室,教四班的语文老师郭红凑过来,神神秘秘地问她:“贾蕾早上早你干啥呢?我看她还专门在门口等你。”
“没干啥?就说句话。”林琳知道她们几个差不多大的年轻老师都不喜欢贾蕾。
有说她虚伪爱装,有说她张扬不检点,谈个男朋友经常住男的家里,还总坐在男朋友的自行车横梁上,等于被男友抱着;有说她心眼不正,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是个笑面虎;也有说她是假骄傲,教学水平不咋样,还总爱装着很厉害的样子。总之,她们几个既在一起嘻嘻哈哈玩,又互相看不上;既经常勾肩搭背,又常常背后诋毁对方。林琳自觉没背景没心眼,不敢和她们几个走太近,也不敢实话实说。
果然,郭红带着鄙夷的语气说:“别理她太多啊!小心她,心眼多。哎,不会给你介绍对象的吧?我记得她曾说过要把她同学给你介绍。千万别去啊!”郭红告诫她。
“为什么? 她给我介绍对象怕什么?”林琳不明白郭红为什么这样说。
“你不知道吧?她那个同学是初中同学,初中时就对她有意思。这不,上了大学毕业回来后在设计院上班,天天来找她。你说......”郭红神秘地说半截咽半截。
“不会吧?她不是有对象了?他还来找她,能行吗?”林琳不明白其中的奥秘。
“要不就说她不要脸呢!她对象是农业局的,谈了半年多了,都住人家里了。冯燕见过她大早起从男的家那边出来。”郭红一副看不起贾蕾的模样,嘴快撇到耳朵根了。
“那她家能愿意?她妈不担心她?万一……”林琳不禁替贾蕾担心起来。
“呵呵,小林,你替人家担心啥?人贾蕾不怕,她家人估计都愿意吧。”郭红笑她替古人担忧。
“那她这个同学,是怎么回事?”林琳小心地问。
“据她给我们炫耀的,说这个男孩从前就一直追她,但她不愿意。咱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这男的知道她谈了也不死心,还经常去她家找她玩。她男朋友也知道。哼。”郭红满脸看不起的神色,语气充满鄙夷。
“啊?那她对象能愿意?”林琳大惊。竟还有这回事?恋爱还能这样t谈?那不是有脚踏两只船的嫌疑了?贾蕾怎么能给她介绍这样的男同学?
“不知道内情。她前一段还给小毛介绍了,那个男的没看上。不会又给你介绍了吧?哼,到处推销!”郭红看着林琳紧张的样子,警告她小心,不要上贾蕾的当。
“没,没。没有。”林琳怕她看出什么,不再搭话,装着低下头整理要上课的东西。
林琳手里没闲,心里也在翻腾:这个贾蕾怎么能这样?把和自己暧昧不清的男同学给这个介绍完,又给那个介绍。成什么了?又把别人当成什么了?废品收购站?幸亏碰到郭红了,要不,还被她蒙在鼓里,被人笑话呢!林琳越想越生气,既生贾蕾欺负自己的气,又生自己答应见面的气。
一上午,林琳都不太高兴,想着怎么给贾蕾说取消见面。可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好办法。发愁的上午到了医院都被娘看出了情绪低落。娘悄悄问她怎么了,她含含糊糊说是学生的事,敷衍了过去,怕给娘添堵。
下午上班后,她一直在学校想法避开遇见贾蕾的机会。正看着窗外发愁无计可施的林琳,忽然看到门岗万师傅给她招手。她疑惑地打开窗问万师傅找她有事?万师傅喊到:“小林,有你电话!派出所来的!”
“电话?我的?哪来的?”林琳不知道谁会给她打电话。这时候的电话还很少,她们学校除了校长室有一部电话,就只有门岗有。平时还不让随便拨打,必须经万师傅同意才能拨打,还得是正经事,还得赶紧说不能闲聊。但打进来的电话,万师傅一般是会叫老师来接听的。
“对,你的!说是泗水街派出所的警察。”万师傅肯定地说。
“哦。那会是谁呀?”林琳一时没想起来谁会给自己打电话,还是派出所的警察,难道是有什么事找自己?不该呀,自己老老实实一姑娘。
“派出所?小林,你不会有什么事吧?派出所怎么会找你?”
“那个派出所在北边离咱不近呢。”
办公室的同事好奇心活跃,议论纷纷,伸着头想从林琳这问出点什么。
林琳忐忑不安地走出办公室,心里琢磨着是怎么回事。在下台阶时,忽然灵光一闪:会不会是冷海洋?他不是在那个泗水街派出所吗?可这么长时间了,他都没联系我。到底是谁呢?
林琳猜着谜,一脸疑惑地走进了门岗,看到黑色的电话筒静静地躺在油漆斑驳的旧桌子上。她上前操起话筒,犹犹疑疑地问了一声:“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