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恒留下一个关押季二老爷的地址后,便走了。
金禄忙入内,方才他收到了龙涎香之后,只放在书案上。
还没来得及说清楚原委,纪大人就来了。
他只能焦心地等着少主与纪大人商谈完毕之后,才能来回禀。
金禄觑着季回安的神色轻松和缓,闲适泰然,竟有些惴惴不安。
他方才只说了香丸是宋大小姐差碧桃送来的。
还未将完整实情告知,如今倒有些担忧少主动怒。
金禄如履薄冰,额头汗都沁出来了。
“少主。”稳了稳心神,战战兢兢开口。
季回安偏过头,修长的指骨敲击在匣子上,语气难得平和:“何事?”
“碧桃说,这香是谢家大小姐委托宋大小姐来送的。令宋大小姐务必要通过三夫人送到少主的手中。”
金禄闭着眼,一口气将事情说完。
垂手躬身侍立在一旁,季回安没有发话他也不敢动弹。
书房中万籁俱寂,悄然无声。
可金禄却感到一股股冷飕飕的风从衣袖、衣领、下摆,细细密密朝他席卷而来。
刺入他的肌肤,竖起根根汗毛。
金禄忍不住一个哆嗦,吓的抬头看了眼季回安。
只见他盯着匣子,眸色幽深,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金禄犹豫着上前:“少主,这香...”
“送回平宁侯府!”季回安冷冰冰开口。
“什么时候来路不明的东西也敢呈上来了?”
金禄吓的跪伏在地上,“少主恕罪,是属下失职。”
他也没想到回禀时会被纪大人的到来给打断了。
只这也算不上来路不明吧?他验过,分明与之前二夫人送的一模一样。
出自宋大小姐之手。
金禄起身,刚想取过匣子。
“等等,你让人将二老爷接回来。”季回安吩咐。
金禄得令,抄起匣子,着急往外便走。
吓死他了,心脏到现在还砰砰直跳,还好少主没有迁怒。
季回安靠坐在罗圈椅上,面色晦暗,季二老爷的事情解决了,但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他不好过,那大家便都不要好过。
季回安起身,阔步而出,朝着象征着季家家主身份的主院而去。
季大老爷见季回安来,便知定然是季二老爷的事情有消息了。
忙放下手中的事务,与季大夫人季五郎一同在厅中与季回安商榷。
“回安,可是打听到你二叔的下落了?”季大老爷语气温和,态度和缓。
而季大夫人见季回安先顾着喝茶,便有些焦急。
季二老爷怎么样她不管,她只想问问印子钱的事情如何了?
纪恒能不能抬抬手不追究?
她只想拿回十万两,此后便再也不入局了。
老二做事不牢靠,这实在是太冒险了。
不仅钱财易损,若是事情曝出,她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她是帝师孙太傅的嫡长女,自来便骄傲非凡。再加上嫁入世家之首,更得人人羡艳。
清贵是刻在她骨子里的象征,万万不能被人得知她竟也沾染上铜臭。
“你倒是快说呀!”她不满季回安的态度。
季回安撇了撇茶盏里的浮沫,轻饮一口后将其放置在一旁的茶几上。
“放心,二老爷安然无恙。”
谁问老二过得好不好了?他们关心的是放印子钱这个事怎么解决,是否有转圜的余地。
“听闻你今日邀纪恒上门,可谈妥了?”
季大夫人作为季家的当家夫人,自然对家中往来访客一清二楚。
季回安摇了摇头:“纪恒有条件。”
季大老爷一听,只要能开出条件一切就都好说。
似纪恒那种毫无根基,从最底层上来的人,能开得出什么条件。
他向来都轻视于他,听说家中只有一个寡母,如今住的还是镇安侯陪嫁给女儿的宅子。
无非是要银子罢了,且依着纪恒的眼界,能要的了多少?
季大老爷顿时浑身通泰,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说说那竖子有什么条件。”
季回安缓缓开口:“三个条件。”
“其一,签字画押为证,承诺日后不再放印子钱。”
“可以!”季大老爷很爽快的拍板了。
不放印子钱只是少了些额外的收入,对季家雄厚的家底来说,伤点皮毛而已。
“其二,放出去所有的印子钱,一分不得收回。”
“万万不可!”季大老爷还没说话,季大夫人先出口反驳。
她神情激动,却见厅中几人都看着她。尤其是季回安,神色意味不明。
她怕被季回安看出什么端倪来,讪讪笑了笑。
“我的意思是,二房放出那般多印子钱,定然不全是他们自己的。
恐怕也拆借了不少亲戚朋友的。
若是完全收不回,岂非还不上这个钱财?”
“到时又要公中来替他们填补亏空,这怎么能行?”
“回安,你是季家少主,这个家始终是要交到你的手中。
你也不想日后接手时,府中库房空虚,连月例银子都发不出吧?”
季大夫人觉得她站在季回安的角度,从他的利益出发,定然能让他按着她的想法来。
哪曾想,季回安只扯了扯唇角,看起来像是嘲讽。
那笑落在季大夫人的眼中刺眼无比。
“母亲不必多虑,二老爷若是还不上银钱,还有二夫人。
二房可以变卖家资,二夫人嫁妆颇丰。
想必用不上公中的钱。”
“更何况,到底有几人是被二叔诓骗的呢?若是知晓内情,心甘情愿的话...
那么,享受过了高额的利益,也得承受的住风险。不是吗?”
这话说的季大夫人一滞,她忙抬头看向季回安。
却见他又垂头开始喝茶,她眸中疑虑闪烁,担忧她的事情败露。
见季回安喝完茶后,神色如常,才舒了一口气。
是她有些着相了,就算是被季回安知道又如何呢?
她是他亲生母亲,莫非他还敢治她的罪不成?
如今老太爷都走了,只要她一顶孝道的帽子压下来,季回安也受不住。
更何况,宫中那人也不会看着她被亲生儿子逼迫。
这是他欠她的,该!
季大夫人抬手抚了抚鬓边发簪,又恢复了淡定从容的模样。
她眼眸低垂,盯着指甲上的丹蔻,颜色太淡了,待会儿让丫鬟再上遍色。
“你与纪恒交好,不过攀攀交情就能过得去的事情,如何要如此大费周章。”
季大老爷也帮腔,他觉得纪恒要走所有的银子太过分了!
“再不济,让你老师出面,料纪恒也不敢忤逆师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