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映亮天际,火势愈发燎原起来。
王府祠堂外簇拥着一群人,下人们提着水桶来来回回浇水救火。
雍王妃脸色极为难看,怒声责备道:
“这可是供奉祖宗的祠堂,若是有个好歹,皇上肯定责备!
你们这些奴才也是太放肆了,太不仔细着了,赶紧救火,救火!”
鹤昭芸站在祠堂外边的树下,一边观察这火势,一边心底打着鼓的问道:
“欢儿,这姜玉瑶不会烧死了吧?”
欢儿木讷的摇摇头:“奴婢不知,但那祠堂的门是奴婢亲自锁的,肯定是锁好的。”
她心底有些小小担忧,毕竟十来岁的年纪,还没真正的戕害过人命,这还是第一次。
欢儿拧了拧眉心:“二姑娘,要不要告诉王妃跟世子爷,说三姑娘就在里边,先救人啊?”
鹤昭芸的神色也有几分凝重,迟疑半晌才道:“不必说,咱们什么都不知道。”
王府大半的奴才都跑来救火,这些人并不清楚王府祠堂里有人。
朔风带着世子暗卫速速赶到,人群中走出一身着淡金色长袍,身材颀长高大的男子。
他墨色着染的英眉紧皱,漆黑瞳孔里倒映着前方火光映天的殿宇,烈火如火蛇一般冲向天空。
世子语声彻底冷沉下去,质问所有人:“姜玉瑶还在里头,没人救人吗?”
雍王妃微愣:“她在里头?”
只是稍稍质疑,也并未叫人冲进去救人,倒也不是很着急的样子。
姜玉瑶若真是死于意外,世子都看见的,料雍王也不敢拿她如何,跟她没有一点关系。
眨眼之间,面前掀起一阵风。
鹤砚清闯进那火光遍布的祠堂里去找人,朔风带着暗卫一同闯了进去。
火势渐渐大了起来。
鹤砚清用绣袍挡了挡那滚烫的火气,虚着双眸,呛咳了起来,急切的在火海里找起人来。
“世子爷,这里太危险了,您出去吧,属下来寻三姑娘!”
朔风用手臂挡在鹤砚清头上,生怕房梁烧毁砸下来,将主子给砸死。
鹤砚清没应答他的话,眸色聚焦的扫视周围,一直在找姜玉瑶的身影。
找了好一会儿,暗卫们都说祠堂里没人。火势愈发的大,他们不得不退了出来。
清冷矜贵的世子从祠堂里出来时,一身金丝软袍都染了黑灰,那冷白的俊容上也有了一些灰色痕迹,添了几分狼狈。
雍王妃在外边咬着牙:
“世子,你当真是愈发没了形状,一个女子罢了,烧死了也就算了,那祠堂里多危险你知道吗!”
鹤砚清并不答她话,朝着小苑就奔了去。
雍王妃看着自己儿子的身影,两眼里的愤怒与哀伤却是更浓烈了。
他似乎是不愿认自己这个母亲的,回来这么一段时日了,还是这般冷冰冰的,想来这么多年过去还在记恨她。
月华清冷,洒落一地寂寥。
枯木在夜色里,枝丫盘绕投落在地上的倒影,一时变得狰狞起来,宛若鹤砚清此刻的乱糟糟的心境。
就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他是怎么冲进那会将人烧死的祠堂里。
上次他因为姜玉瑶殴打鹤昆,被皇帝惩罚;
这一次,他甚至不顾自己的性命安危居然想去救那个女人。
他被自己这样的行为给吓到,这不该是他精明利己,权衡利弊,懂算计谋大业的心境。
小苑的那间屋子里,蜡烛的光映照在窗户上尚有些微弱。
但从那屋子里,居然有骂骂咧咧的声音传出来。
鹤砚清站在门外听着,那是姜玉瑶的声音。
“烧死我,我才没那么傻,那把火就是我放的!”
姜玉瑶从祠堂里偷了一只烧鸡出来,抬脚去王府前院找了拂绿小丫头,路上耽搁了些时间。
现在,二人正在屋子里分着烧鸡吃,可快乐了,小嘴儿上满是好多日都不见的油水儿。
拂绿拍拍胸脯,松下一口气:“哎,可把奴婢给吓死了!”
她接过姜玉瑶手上的鸡腿啃了一口,笑着道:
“不过这烧鸡真好吃,祠堂里每日都有新供奉的吗?”
姜玉瑶道:“有啊,有时候是牛肉,有时候是烧鸡,烧鸭。
这王府给鬼吃的,都比给我吃的好。”
她以前可是祠堂的常客,自然是清楚的。
拂绿有些担忧的道:
“总归是三姑娘的祖宗们被打搅了,三姑娘以后还是别干这样的事情了。”
姜玉瑶没将自己是姜家人的事情对她讲,拂绿自然不知道。
在拂绿的眼里,世子就是个乱搞男女关系的大坏蛋,毫无人性,诡谲狠辣。
但在姜玉瑶眼里,那些祠堂里的鬼又不是她的祖宗,她半点不心疼的,烧了就烧了。
她神色轻松着,还多了几分往日的灵动。
拂绿看得出来,此刻的三姑娘跟从前一样,
虽然日子过得不好,但人是开心的,琉璃般的眼珠子是亮晶晶的。
拂绿吃完抹了抹满是油水的小嘴儿,又摸了摸鼓鼓的肚皮:
“三姑娘,多谢您的烧鸡。
但我不能再陪你了,我得回去待命,后半夜就要起来收夜香了。”
拂绿本来是茶房丫头,现在去做了最脏的活计,姜玉瑶心底也是不好受的:
“拂绿,抱歉,是我连累你了。”
拂绿耸耸肩,起身朝着门口处走,一边开门一边说话:“哎,没关……”
语声在寒风声中戛然而止,拂绿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饶命啊世子爷,奴婢,奴婢……”
姜玉瑶手中的烧鸡掉在了地上,心咯噔的一下,这下完了,这事儿动了人家的祖宗。
她祈祷,给个快死的法子吧,也不太想活了。
姜玉瑶面色惨白的走了过来,只是抬着眼睛看了一眼鹤砚清那深不见底的黑眸,心底便大骇了一下,连忙将头低了下去。
高大的黑影笼罩过来,一步一步朝着姜玉瑶逼近,那威慑十足的气势令人心生畏惧。
男人低沉诡谲的声音响起:“下去。”
姜玉瑶连忙给拂绿使眼色,让她赶紧走。
拂绿忍了忍,姜玉瑶心慌的道:“让你赶紧走,走!”
拂绿离开,这小苑就剩下她与鹤砚清了。
鹤砚清冷戾的眼神落在她身上:“火烧皇族祠堂,你有几条命?”
姜玉瑶抿了抿唇,这话一问出,想来鹤砚清又是什么都知道了。
她抬起眼又看了看,这才反应过来。
如鹤砚清那般矜贵雍华,衣袍都从未有过一丝褶皱的世子,脸竟是花的,还有几分狼狈之感。
她忘了回答鹤砚清的话,而是问道:“你还冲进祠堂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