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死了?”沉默半晌,鹤砚清才将那张被黑墨弄脏的宣纸给扯掉扔在了地上。
朔风点了一下头:“是,世子。
恶霸是湛王殿下的爱宠,他最是爱这条犬了,现在恶霸死了,王爷心情很是难过,让您过去陪陪他。
顺便帮他分析分析能不能找到凶手。”
鹤砚清神色凝迟,在想去与不想去的边缘徘徊。
他忽的害怕了起来,似乎自己的内心根本承担不起那负面的结果。
平生在姜玉瑶身上,已经不止一次的退缩怯懦过了。
鹤砚清在心底都觉得自己可以笑,人怎么可以软弱成这样?
他不想打破这几日好不容易得来的和平。
他依旧记得姜玉瑶那日第一次进入姜府时眼睛哭红的样子,他还是头一次在姜玉瑶对自己的神情中见到那样感动与喜悦的神色来。
朔风见鹤砚清一直半垂眼眸,身子僵硬的坐在宽椅上,一言不发,便又再次询问道:
“世子爷,您若是懒得去的话,属下便找了由头给您圆过去。
毕竟这狗死了去哄人的事情,的确有些耽搁世子爷您的时间。”
鹤砚清回神,起身从书案前朝着房门口走了出去:“走,湛王府。”
从书房出来,走到前庭时,姜玉瑶恰巧站在院子里点着人数,手里拿着账册。
鹤砚清交代了,这鹤府她是女主人,以后都由她做主,这些仆从都是她差人买回来的,正在安排岗位。
府邸里还有一部分修缮的事情没做完,还有些园子没被彻底弄好,这几日姜玉瑶将精力都放在了这上头。
总归是她从前的家,一草一木她都花了心思,用心对待。
总算的离开了王府,以后也不用一直低着头做人,防范这防范那了。
这些人也不清楚姜玉瑶的身份到底是谁,都默认是鹤世子的女人。
但鹤世子并未成亲,有人在底下蛐蛐这主子们的关系,猜来猜去的。
这些人被拂绿严令警告,再多嘴一句,全都棍棒打来扔出去!
姜玉瑶正对这些人吩咐着,一转头就看见了鹤砚清:
“世子,你这是要去哪儿,不是说今日要去钦州的姜氏茶庄吗?”
鹤砚清金冠黑袍,一身沉冷的华丽,他冷白如玉的面色如常,看不出半点心绪上的波动:
“去湛王府,去去就回。”
姜玉瑶点了一下头,朝务上的事情鹤砚清没主动说,她从来不会主动问,要不然又会误会她是在给师父打听消息。
鹤府继续在姜玉瑶的指导下完善着,她似乎没怎么学会理家,可是一到了这里居然能理得头头是道。
拂绿都夸她,天生的掌家者。
只是姜玉瑶有时候有些黯然,这样的关系毕竟也见不得光,若是再次被掀开,便又是一场风波。
不过她真正的开心的是,年关时母亲会与她重逢,让母亲直接回这座从前的姜府,不知道她会多开心呢。
……
鹤砚清一路沉默的抵达湛王府,鹤昆正蹲在恶霸的尸体身边,手上拿着酒,哭得很是伤心。
一见到鹤世子前来,他哭得更厉害了:
“世子啊,恶霸跟了本王好些年了,常常伴于本王身侧。如今去的突然,本王很是难过啊!”
鹤砚清走近,垂眸看了一眼恶霸的尸体,发现这条狗是七窍流血而亡。
他看向鹤昆:“王爷请节哀,也不要过分伤心。这好好的狗,怎会中毒,是谁下的毒,又是什么毒?”
鹤昆一直摇头:
“本王不清楚,恶霸在秋猎时就一直跟本王,吃的东西本王也已经命人严格排查过了。
他从前的吃的什么,这几日依旧吃的什么。
在恶霸身边伺候的都是老人了,从小就照顾它的狗保姆。
狗保姆说,食物从未变过,就是死前的几日它有些没精神,老是睡着。前两日的一个清晨去喂食时,便发现恶霸没气了。
恶霸吃的最后一顿饭,就是本王赐下的牛腿肉,不可能有问题。”
朔风带着人上前来报:“王爷,世子,仵作来了。”
仵作是鹤砚清让人去叫的,还有一位研究毒理的大夫正在路上。
仵作一走拢,鹤昆便厉声道:“谁让你来的,你剖开本王恶霸的肚子,本王就将你给剖了!”
鹤砚清按住鹤昆的肩头:
“殿下,若是不进行尸检,不做毒理的排查,那你怎会知道恶霸是怎么死的?
万一那入口的东西不是给它吃的,是给王爷你准备的呢?
殿下,必须给恶霸尸检,越快越好,就怕是冲着你来的。”
鹤昆愣了愣:“毒害本王?”
他回过神当即怒骂道:“真是狗胆包天,那此人必须一查到底!仵作,赶紧尸检!”
仵作走近看了看,回复道:
“七窍流血,不是被重击过就是吃了毒物。
王爷,属下要将您的爱宠带回去尸检,需要花费个几日。”
鹤昆冷声道:“几日?”
仵作回:“四五日吧,四五日后属下一定给王爷一个全面的答复。”
在湛王府坐下喝了一些茶后不久,姜玉瑶便差人来问鹤砚清几时出发。
鹤砚清站起了身子,就要告退。鹤昆嘿嘿一笑:
“哟,世子,感情好起来了嘛,总算守来花开见月明了。”
鹤砚清唇角淡淡一勾,随即从湛王府离去,带着姜玉瑶去了钦州姜氏茶庄。
在姜玉瑶随行的包裹里有一个小荷包,里面装着半包那日明渊给她的药粉,都是剩下的,但足以致命。
明渊交代给她的任务,她是记得,但是还没下手。
此次去钦州,距离上京城有那么一段距离,自己与鹤砚清独处,实则是下手最好的时机。
入了姜氏茶庄,茶庄的管家便迎了上来:
“世子爷,姑娘,您们要不要去后边的茶山上看看?
那些从南边运来的古茶树都已经移栽活了,还有茶园外边的桂花也开了,一片碧绿金黄可好看嘞。”
鹤砚清侧眸看向她:“瑶瑶,你想去吗,还是休息会儿再去?”
姜玉瑶姿容清媚,宛若霞月,这些时日她被养得极好,眉眼弯弯的道:
“世子定是累了,要不我先去看看,世子留在这儿休息休息,看看公文?”
鹤砚清点首,鹤昆的朝务一直放自己这儿需要处理,他的确没那么清闲:
“那你先去,有什么事派人回来告诉我。”
晚膳前,姜玉瑶采了一些桂花回来说要做成桂花蜜,心情却是假意轻松。
她甚至不清楚自己是做不到杀人,还是做不到杀鹤砚清,总归是一直拖着。
管家还送来了茶庄里酿造的桂花酒:“中秋快到了,三姑娘晚上可要与世子爷小酌几杯?”
姜玉瑶脑子里一下子就想到了那药粉,她将桂花酒拿了过来:“也行。”
晚膳时,她与鹤砚清对坐小酌。
鹤砚清人有些沉默,他是在见姜玉瑶与自己同饮一壶酒后,才一杯接着一杯的桂花酒往下倒。
鹤砚清突然开口道:“瑶瑶,咱们认识一年了对吧?”
姜玉瑶抿着香甜清冽的桂花酒,点了一下头:“嗯,去年你差不多是这时候从南越归来的。”
鹤砚清将酒杯放下,唇角勾了勾:“那这一年里,你最想杀我,是哪个时候?”
话完,世子身子岿然不动,仅两只眼睛上勾着盯着她,像两处黑色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