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八寅时刚到,萧天宝和妻子王氏就早早起床了。
两人提着风灯,正要去后院采摘果子,这时东厢房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夫妻二人同时朝东厢房望去,只见长子萧正道在夜色中小心翼翼地开门走了出来。
“时间还早,怎么不多睡会儿?”萧正道走到跟前时,王氏轻声询问,同时捏了捏儿子的胳膊,确认他穿得够暖和,心里才稍稍踏实些。
小儿子这场大病,已经让家里的负担很重了,实在经不起再有其他人劳累生病。
“昨晚睡得早,现在精神头足。”
萧正道憨笑着,接过了王氏手中的篮子,“是要去摘果子吗?爬树的活儿就交给我和父亲,母亲您去歇着吧。”
十三岁上下的孩子,正是能吃能睡的时候,很明显萧正道是想着帮家里忙,才起这么早。儿子如此懂事,王氏既欣慰又心疼。
“行吧,这几天你照顾弟弟也累了,再去歇会儿。正道,跟爹一块儿去摘果子。”萧天宝看了看王氏,拍了拍萧正道的肩膀,随后往后院走去。
因为萧有为生病,本就不宽裕的家境愈发艰难,还欠着村医不少药钱,所以他们盼着果子能卖个好价钱,缓解下经济压力。
当年,在了然大师的帮助下,萧家在绿柳村买下半片荒山定居下来。
经过五年的打拼,日子慢慢好了起来,可又因萧有为的病再度陷入困境。萧家人深知彼此的重要,所以哪怕倾家荡产,也要治好萧有为。
看着父子俩的身影消失在屋角,王氏在昏暗中站着沉思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用围裙擦了擦眼角,没有回屋休息,而是走进了灶房。
虽说她确实十分疲惫,但家里如今的状况,让她没法安心歇着。
天璇山下的庙会,离绿柳村大概有十多里路,来回再加上拜佛还愿、售卖物品,估计一天都回不来。
考虑到这次出行的有老人和孩子,王氏觉得有必要准备些干粮。
走进灶房,王氏先把灶里的火拨得更旺些,瞬间,光亮和暖意便充盈了整个房间。她从瓦罐里舀出两碗黑面,手脚麻利地调成面糊。
考虑到今天去赶庙会的家人里有老人也有孩子,思量再三,她还是决定把家里仅存的两个鸡蛋打进面糊里。
面糊备好后,王氏找出泥炉生起火,开始摊起薄饼来。
她特意给留在家里的萧老爹多留了几张当作午饭,其余的饼都整整齐齐地放进篮子里,还用干净的布盖好。
等王氏忙完这些,天色渐渐亮了起来。
鸡鸣声、狗吠声交织在一起,宁静的小村庄慢慢有了生气。灶上煮着的红薯玉米粥也愈发浓稠,给这农家小院增添了几分烟火气。
这时,主屋里也传来了动静。王氏赶忙端了一盆热水,送去给公婆洗漱用。
本以为小儿子萧有为还在睡觉,没想到他已经起床从主屋里走了出来:“有为,这么早就起来啦?外面冷,快回屋里去!”
“娘,爹去哪儿了?”
萧有为左顾右盼,没瞧见父亲萧天宝的身影,不禁有些紧张地问道。
听出儿子话语里的担忧,王氏忍不住笑了笑,说道:“你爹和大哥在后院摘果子呢,来,跟娘进屋。”
一阵忙活之后,卯时三刻(大概早晨 5点 45分),除了留下看家的萧老爹,萧家其他人怀揣着全家人的期望,前往十来里外天璇山脚下的庙会。
他们带上了刚摘的新鲜樱桃、萧老爹编织的竹篓藤筐,还有黄氏和王氏抽空绣的手帕和荷包。
虽说山里的人大多都会编织竹篓藤筐,但萧老爹的手艺在这十里八乡那可是出了名的好,他编的物件不仅结实耐用,还十分美观。
今年,他还特意设计了几款精巧的书生背筐和女子妆奁。
至于黄氏和王氏绣的手帕和荷包,虽说针法不算特别精细,可因为用了蜀地特有的刺绣技法,在莱州府就显得格外稀罕,很受欢迎。
每次带着这些绣品去赶庙会或者集市,总能挣不少钱。
原本家里是有些鸡蛋的,可在萧有为生病的时候,一部分拿去抵了村里大夫的药费,剩下的也都用在给他调养身体上了。
即便如此,今天带的东西依旧不少。
萧家在蜀地的时候,家境还算过得去,可那场大地震几乎把一切都毁了。
虽说经过五年的努力,日子慢慢恢复了正常,但他们还是没钱买牲畜和车辆,所以今天去赶庙会,只能靠人来搬运东西。
萧天宝和王氏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一个背着装满果子的沉重背篓,另一个则挑着竹篓和藤筐。
十岁的萧安民负责拿着几件精致的书筐和妆奁。
上了年纪的黄氏背着装绣品的背篓,手里还拎着放祭品的篮子。
考虑到萧有为年纪小,而且病刚好,需要人专门照顾,这个任务就落到了十二岁的哥哥萧正道身上。
萧有为不想拖累家人,也明白不能给家里人添乱,于是乖乖地让大哥背着去庙会。
虽然萧家今天起得很早,出发也不晚,但因为路途比较远,等他们赶到庙会的时候,只能在边缘的地方找个位置把摊位摆开。
这儿离金光寺还有一段距离,黄氏放下背篓后,指导孩子们把摊位布置好,然后牵着萧有为的小手准备去金光寺。
萧天宝直起身子,朝四周看了看,发现越靠近金光寺人越多,他担心黄氏和身体还比较虚弱的萧有为单独去不安全,就喊住正在帮忙的萧正道,让他一起去。
萧正道马上站起身,抱起弟弟,还想帮祖母提篮子。
黄氏摇了摇头说:“这点东西我还拿得动,你好好照顾有为就行。”
接着,萧正道把弟弟背在背上,祖孙三人跟着人群慢慢往山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