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粟儿几乎整夜未眠,“我爱你”三个字在她脑中挥之不去。
她完全一片混乱:
欢喜,害怕,说不清。
第二天,英粟儿神情恍惚,总在发呆,她一想起“我爱你”三个字就不由得深深吸一口气,像缓不过气来似的。
犹如一纸通牒, 她必须要做出应答,但她不知道怎么回应。
谈恋爱,她想都不敢想,学校三令五申给同学们敲警钟,不允许早恋。
学校有谈恋爱的学生,几乎是些不好的学生。有时候他们男男女女三五成群逃学躲在田间地头。
有两次英粟儿也逃学出去,在某处田埂处碰上他们,她低头不敢看他们,好像撞破别人的秘密,遭受他们敌意的目光。
每次,她都仓皇而逃。
现在,她要成为他们那样吗?藏在不能见光的阴影里,做着不可告人的事。
而且,爸爸妈妈知道了……
她都不敢想下去。
可是,他,凌维……
她一想起那个少年,英俊撩人的男孩,她心都要碎了,遏制不住地冲动,她发疯地想他,甩不开。
如果离开他……想到这里,她痛得要死,没有他,她活不了……
总是泪水涟涟。
怎么办?
大雪降落了一整夜,次日早晨第一缕阳光从窗帘后透射进屋。应该天晴了。
英粟儿浮躁得无法呆在家里。
她烦躁不安,她克制自己不要出门了,可是到了下午两点多,她还是跟洋子说了要去肖笑言家,然后出门了。
雪后的天空格外湛蓝,整个世界洁白一片,道路上,房顶上,花坛上都覆盖着厚厚的雪。
树枝全给冰雪包裹,树梢挂满冰溜子。
肖笑言穿着她妈妈做的花棉袄,看上去很俏皮。皮肤白里透红,水嫩光亮。
她扎着两个羊翘角,活泼的样子。
“放假这几天都没见你,你一直在家?”肖笑言招呼她坐到火炉边。
“几乎在家。”英粟儿思虑着,怎么开口跟她说凌维他俩的事。
她们坐在矮凳子上,分开双腿挨近火炉,恨不得骑上火炉。
雪后天晴,化雪会比下雪还冷。
四只烤火的手将炭火炉蒙得严严实实,炉子下面的风洞里塞了土豆在烤,已散出烧土豆的香味。
肖笑言弯下腰,用一个铁钩从下面风洞里扒拉出两个烤熟的土豆,递了一个给英粟儿。
他们将土豆在地面上拍了拍碳灰,开始剥皮。
土豆烤的金黄,冒着热气。咬一小口,又面又香。
“我昨天去凌维家了。”英粟儿开口说。
“嗯?他们在干什么?”肖笑言低眸在专心吃她的烤土豆,并不注意英粟儿的表情。
“也没做什么,就打牌。”英粟儿又不知道怎么说了。
“你有没有见到亦然?”
肖笑言突然这么一问。英粟儿顿了一下:“怎么突然问这个人,你不说我都快忘了他。”
肖笑言不可思议抬起头看着英粟儿,有时候她真觉得她迷糊得很。
英粟儿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无话找话说:“你见过他?”
“没有,听说一直在跟他堂哥学画画,要参加艺考。”
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忽然就有点索然无味。心又沉了下去,学习成绩,非常糟糕的学习成绩……
前途渺茫。
还谈什么恋爱。
焦虑的情绪就又罩了上来。
“我们出去玩吧。”肖笑言说。
英粟儿:“嗯。”
天晴,所有人都从屋子里跑出来玩雪,有小狗狗在雪地里撒欢,一直觉得很奇怪,狗狗为什么特别喜欢下雪,跟过大年似的欢快。
一只大型犬从英粟儿身旁狂奔而过,结实的狗脚正好踩在她冻僵的脚尖上,生疼:“哦,脚趾头都要被它踩断了,疼死我了。”
肖笑言咯咯笑:“你不会让呀,木头呀。”
孩子们玩得很开心,堆雪人的,滚雪球的,打雪仗的,到处是欢乐的喧闹声和叫喊声。
英粟儿却心不在焉,她总想着要不要去找凌维。
“我们去小学球场那边看他们滑雪吧。”英粟儿说。
“走吧。”
英粟儿希望凌维在那里。
他们几人果真在。
英粟儿见到凌维了,还是穿着那件蓝白相间的滑雪衫,清爽明朗。
他踩着那付自制老雪橇,身材高挑挺拔。
雪橇滑雪的速度远比旱冰速度快。
肖笑言才说:“凌维,啧啧,你家凌维也太帅了。”话音刚落,凌维矫健如鹰的身影像旋风一样疾驰,从她们身旁掠过。
“谁就是我家的了?”英粟儿心里甜滋滋的,娇啧。
后面那是杨八五,老黑,一个跟着一个飞驰而去。
英粟儿内心一阵热流过电般传遍全身,她一见到凌维就所有的胡思乱想都烟消云散。
只有一个念头:做他的女朋友。
她甜蜜得整个人又鲜活起来。
凌维走上来了,手里拎着雪橇上来了。
她看着他,忽然就抓住肖笑言的手,紧张得心跳顿时加快。
“你怎么啦?”肖笑言的手心被她的指甲抠痛,如果不是戴着手套,估计得破皮。
“啊?怎么啦?”英粟儿茫然看着肖笑言,“没怎么呀。怎么啦?”
肖笑言看她语无伦次:“你有点不对哦。”
英粟儿脸腾地就红了起来。耳朵尖都烧了起来。
肖笑言老远招呼:“凌维,帅哦。”
这时凌维已到面前,他就瞥了英粟儿一眼,见她低头垂眸,嘴角含笑。右脸一个浅浅梨涡,并不看他。
他也不知道怎么跟她开口说话,只是嘴里敷衍地应着肖笑言:“来了?”
安安上来了,手里拎着个相机,肖笑言一见高兴起来:“照相吗?太好了,难得今年下这么大的雪。”
“去哪里?”安安问凌维。
“就我们家大院吧”凌维说。
一路六人到了凌维家大院。
肖笑言看看见那平房,一边走过去一边嚷起来:“喂,还记得那年我们几个人到这里玩?”
英粟儿猛地一抬头正对上凌维的意味深长的坏笑,陈年过往的事一下都被想起来。
那年,那双男孩子的双臂,抱住她纤细的腰肢往他那边拽。
凌维走近她,看她头都垂到胸口,他看着她的浅豆沙色毛线帽顶上的两个白色小毛团:“上午怎么不过来?”
“没出门。”她声音细柔如丝。
“抬起头。”他低沉的音线柔声命令。
她仰脸抬眸惊鸿一瞥,慌乱闪开。复又低下头。
他玩味一笑:“傻样。”
他刚想问她有没有看到他写的字条,肖笑言唤他们:“快过来照相。”
英粟儿急忙转身走过去了。
凌维跟了过去。
杨八五戏谑地说:“什么意思?是不是怀念这破平房的故事,想拍张纪念一下?”
英粟儿不免又回头睃凌维,又对上他可恶的意味深长的眼眸。
肖笑言举手用手指摸了一根冰溜子,说:“这些冰凌子多漂亮。”
平房屋檐挂着的冰溜子下,凌维站在英粟儿面前,低头轻声问:“敢不敢和我合影?”
英粟儿仰面抬眸对上他温情脉脉的眼眸时,那边安安咔嚓一声抢拍一张。
男孩女孩一惊,同时转头看过去,又是咔嚓一声,惊愕的表情。
英粟儿抬手掩唇一笑,弯弯的眉目,白皙的小脸,红色的手套。
凌维勾着嘴角,眉眼细长,意味幽深。
玩了一会,肖笑言说: “我要回家了,我得回家做饭”
说时,拉住英粟儿便走,英粟儿不便一个人留下便跟肖笑言走了。
凌维松散地站在那里,分开双脚,双手插兜,头微微低着,掀着眼眸看着英粟儿被肖笑言拉走。
他看她走远,她回眸一望,眼眸漆黑迷离。
她看见那男孩仍站在那,眼眸深邃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