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长叹一口气，轻轻地点了一下头，“因着你的事，我本来以为咱们家最后会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不曾想最后，咱们家只是丢了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兵权。你爹的职位也没有挪动，咱家的爵位也还在，一家子的富贵没有一点儿变化。”
“我本来以为，这事儿就这样过去了的。”老夫人说完定定的看着贺侯爷。
贺侯爷被亲娘看得招架不住，“我也是看当今放过了水家女眷，这才起的一点子心思，救水氏于危难之中。”
“哎。”老夫人叹气，“水氏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要叫她去那污沼地过活，我也是看不过去的。”毕竟是她一早就看好的儿媳妇，两家人心知肚明的，就差最后走流程了。
“当时，我以为那件事就那样过去了。哪里知道水氏来了府里，还能牵扯出什么孤本案来。
事已至此，再追究也没甚意义。我也是黄土埋到眼皮子的人了，我只盼着你们能守着祖宗留下的一点子基业，好生过日子。”
“母亲，儿子不孝。”他还要跟水氏一起，干一票大的呢。
老夫人闭眼摆手，“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老了，管不了那么多了。”
贺侯爷看他娘精神不济，只得告退。
退出去，走到院子里，才猛然间想起，他爹为何要与孟家订亲一事，且就算那孤本藏着秘密，这十几二十年过去，朝中大臣早就不知道换了几茬儿人了，有再多的把柄在手，怕是能发挥出十分之一的威力都够呛。
可回头看看福寿堂的位置，罢了，左右婚事已定，此事不可改也。
贺侯爷去了水氏房里，屏退左右，这才细问起来，“这些年，冰嫔可有利用那些大臣的把柄，为四皇子招贤纳士？
你知道的，因着从前的那事，又有我父亲豁出命去保侯府家宅平安，我是不敢在外头明目张胆的干什么的。”
他刚刚在老娘面前撒谎了，他是知道他爹死得蹊跷的，可那有什么办法，父亲不死，他就得死。
他还年轻，父亲终究还是爱重他的，把活命的机会留给了他。
水姨娘拉了贺侯爷落座，又给他添了他喜欢的茶水，“老爷只管放心就是，我那妹子精着呢。”
放以前，她是瞧不上一个外室女的。
可自从家里遭了难，就剩她们这些女眷苟延残喘、相互扶持。
就盼着哪一日，等四皇子继位了，能够把水家流放去苦寒之地的小侄儿接回来，恢复娘家往日的荣光。
贺侯爷微微颔首，“你们水家养出来的女孩儿，都不简单。”眼前的这个，嫡女出身，自然不差。
可冰嫔一个外室女，却在父族分崩离析的时候，能够找准机会，摆脱原有身份，趁势入宫。
明着是个无依无靠的小宫女，暗里却手握水家留下来的丰厚资源，把她一步步送上了嫔位，还生下了健康的四皇子，母子俩在皇帝那里，不是最得宠的，但也有几分面子情。
在后宫那个笑里藏刀的地方，这样的位置才是最安全的。
水氏抿唇轻笑，她最喜欢贺侯爷身上的就一点，不忌惮自己的女人有能力、有野心。
要不是因着这点，她也不能再把贺侯爷拉到四皇子那条夺嫡的船上来。
“爷说妾娘家养出来的女孩儿都不简单，妾就当侯爷是在夸妾了。”水氏捂着帕子呵呵笑，“不过啊，要妾说，这最厉害的还得是爷。
妾身为嫡女，最后还不是入了爷的帐下，为爷生儿育女。就连妾那个当嫔妃的妹子，好不容易生了个皇子，那也是爷的准女婿。”
贺侯爷大笑，这就是为何他当年冒险也要留下水氏的缘故，最是个识时务的贴心人。
水姨娘眼神微眯，浑身散发着母性的光韵，瞧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她挺着个大肚子，小意温柔的伺候着，低声细语的在贺侯爷耳边继续道，“您呐，又是四皇子的亲姨丈，咱们家虽说没了实权，但祖祖辈辈留下来的影响力还是有的。”
这些话贺侯爷听着舒坦，他这十来年见惯了踩高捧低，恨不得马上当了国舅爷，好叫他在皇城内外扬眉吐气。
遂和善的拍着水氏的手道，“六丫头那里，你要费心好好教导，别叫沈氏耽搁了去。”
他倒不是嫌弃沈氏，只是想着嫡出的七丫头，那天真不谙世事的模样，实在不适合往高了嫁。
“诶，知道了，爷安心就是。”
“只一件事，四皇子一天天大了，要劳烦您这个未来岳丈，把侯府以前的关系捡起来，私底下多走动走动，也好为咱们四皇子铺路。
妾娘家以前的资源几乎都铺在了文臣和勋贵里头。这武将们的支持，还是得仰仗爷您呢。”
贺侯爷回想以前支持大皇子的时候，缺了老侯爷的支持，他至今仍固执的认为就是差了这一筹码，才导致他们所谋之事功败垂成的。
“你放心，同样的错误，我不会犯两回，咱们这回定能如愿的。”
“辛苦爷了，妾和孩子们都指着爷呢。”说完她挺了挺肚子，“对了，昭仪传了话来，小公主招玩伴，让六丫头去宫里伴驾。”
“这是好事，我等会儿遣管家私底下给你送些银票，你拿来给六丫头准备些衣裳首饰，况她去了宫里也不能差了银子用。”
“宫里头有她姨母和姑母两个，还怕差了她吃穿不成。又有她表兄和表妹两个照应，还怕六丫头吃亏不成。”
水氏嗤嗤的笑，“不过妾还是要替六丫头谢她阿爹，有您为她操心，妾这个亲娘倒是显得没有用武之地了。”
贺侯爷想着宫中的冰嫔和贺昭仪，只觉欣慰。
这时，水姨娘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过六丫头入宫一事，还得劳侯爷去夫人那里解释一番。毕竟这差事，按理应当落在七丫头头上才是。”
贺侯爷正在兴头上，张口就答应了去沈氏那里打掩护。
因着有事求沈氏，水氏也不留贺侯爷，直接赶了人去正院。